暮色沉沉，花府后院的秋千轻轻摇晃，花清倚在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秋千绳上磨损的纹路。
阿莲立在一旁，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安神茶，眉头微蹙："小姐今日在仁心堂……碰到‘阎罗笑’了？"
花清眸光微黯，指尖一顿，秋千缓缓停下。
她低声道："嗯，那毒发作时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
阿莲呼吸一滞，指节不自觉地收紧，茶盏里的水面荡开细微的涟漪。
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道："小姐没受伤吧？"
花清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抹淡笑："我没事。"
她抬眸望向远处，夜色沉沉，仿佛藏着无数未诉的过往，"只是……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阿莲沉默片刻，将茶盏轻轻递到她手中，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来。
她低声道："小姐若心里不痛快，阿莲陪您练剑，或是……再去查查那毒的来历？"
花清苦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墙头，檐角铜铃"叮"地一响，花清眸光骤冷，秋千绳在她掌心勒出红痕。
"有人！"她低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掠出。
阿莲反应极快，手中杯盏一掷，温热的安神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她已抽出发间银簪，紧随花清而去。
夜风呼啸，树林深处枝叶狂舞，黑影如鬼魅般穿梭其间，却在即将遁入黑暗的刹那被截住去路——
花清足尖一点，身形如燕般掠过树梢，短刃出鞘，寒光横拦在前！与此同时，阿莲袖中银丝骤射，封死后路，细如发丝的银线在月光下泛着冷芒，无声缠绕上黑影的脚踝。
"跑得掉么？"花清冷声开口，刃尖直指对方咽喉。
阿莲指间银丝一紧，黑影的脚踝顿时渗出血痕，可对方却低低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如锈刀刮骨："仙子莫要插手百姓之事，不然苦的是自己……"
花清瞳孔骤缩，这声音——
未等她反应，周围突然起了白雾。
那雾来得诡异，惨白如骨，翻涌间带着刺鼻的腥甜，瞬间吞没了花清和阿莲的视线。
花清短刃横于身前，却见刃上寒光被雾气吞噬，四周只剩一片混沌。
阿莲强忍毒痛，银簪在手，可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竟再无半点声响——连虫鸣都消失了。
"阿莲！"花清低唤，伸手去抓，却只碰到一片湿冷的雾。
雾气中，似有细碎的笑声飘过，如蛇信轻舔耳膜，又转瞬消散。
三息之后，浓雾忽散。
月光重新洒落林间，枯叶静铺于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脚印都未留下。
阿莲连忙坐过来："竟然让他跑了。"
"你有没有受伤?"花清紧张的询问。
"阿莲无碍。"
"阿莲......"花清张了张口，声音却骤然哑了。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树林、月光、阿莲焦急的脸，全都化作模糊的色块。
她踉跄半步，指尖想抓住什么，却只拂过冰冷的夜风。
"小姐！"阿莲的惊呼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花清重重跪倒在地，膝盖砸在枯枝上，却感觉不到疼。
……
花府。
花清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唯有唇边残留的一丝血迹透着刺目的红。
阿莲坐在床边，指尖捏着一方湿帕，轻轻擦拭她额间的冷汗。
窗外，夜雨淅沥，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花清紧闭的双眼——她的睫毛在微弱的光线下微微颤动，像是挣扎在梦魇边缘。
"小姐……"阿莲低声轻唤，声音里压着隐忍的焦灼。
花清的指尖忽然动了动，随后，她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束缚。
阿莲立刻俯身，掌心贴上她的手腕——脉搏微弱，但总算还在跳动。
又过了许久，花清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起初涣散，而后渐渐聚焦，映出阿莲憔悴却欣喜的脸。
"……阿莲。"花清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仍带着一丝熟悉的倔强，"我睡了多久？"
阿莲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眼眶微红："三天。"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她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阿莲正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碗温热的药汤，闻言指尖微微一颤，药面荡开细小的涟漪。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那团白雾有毒，小姐不小心吸了……"
花清的目光落在阿莲的手上——原本莹白的指尖此刻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漆黑的药渣。
阿莲察觉到她的视线，下意识将手缩回袖中，继续道："但好在毒性不强，阿莲已经帮小姐把体内的毒排出来了。"
花清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握住阿莲的手腕，将她的袖子轻轻掀起——只见阿莲的小臂上布满细密的针痕，有些还渗着血丝，像是用银针一点点将毒素引渡到自己体内。
"你……"花清喉咙发紧。
阿莲却微微一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小姐没事就好。"
"阿莲，你回去吧。"花清侧过脸，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嗓音低哑，"跟着我，只会受伤。"
花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一字一句都割在阿莲心上。
阿莲的指尖一颤，手中的药勺"叮"地一声磕在碗沿。
她没有抬头，只是固执地舀起一勺汤药，递到花清唇边："药快凉了。"
花清没有动，目光落在阿莲缠着绷带的手上——那是在为她逼毒时，被反噬的伤痕。
"你明明知道，留在我身边有多危险。"花清闭了闭眼，"当年他们怎么对我母亲的也会怎么对我，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的，也不会放过任何与我有关的人。"
阿莲终于抬起头。
光透过窗纱，映在她倔强的眉眼上。
她放下药碗，忽然一把抓住花清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人发疼。
"小姐在哪，阿莲就在哪。"她一字一顿，眼底烧着灼人的光，"以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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