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的口号声还未散去,北洋政府军的皮靴声已如惊雷般从街口传来。
十几名身着灰色军装的士兵端着步枪,枪托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为首的军官腰间别着亮闪闪的军刀,面色阴沉地穿过人群,抬手就将一面“护国讨袁”的旗帜劈成两半。布条飘落的瞬间,士兵们像饿狼般扑向游行的学生,枪托、拳脚毫不留情地落在那些单薄的身影上。
“都给我住手!”李一桐猛地转过身,将身边两名吓慌了的女学生护在身后,清冷的目光直直对上为首的军官,“我们只是反对帝制,维护共和,何错之有?”
“共和?”军官冷笑一声,抬手就朝李一桐的脸扇过去,“袁大总统要登基,轮得到你们这些黄毛丫头说三道四?再敢闹事,就把你们全抓进大牢!”
巴掌带着风落下,李一桐却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她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手里紧紧攥着半截旗帜,指节都泛了白。田曦薇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拉着张艺凡往李一桐身边凑,想帮她挡着些。
张艺凡看着眼前的混乱,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课本里“北洋军阀镇压学生运动”的文字,此刻变成了活生生的画面——有学生被枪托砸中后背,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有女生的辫子被士兵扯住,哭喊着被拖拽;还有人举着的标语被撕碎,纸屑纷飞,像一场绝望的雪。
“走!”李一桐突然低喝一声,抓住田曦薇和张艺凡的手腕,转身就往旁边的小巷里跑。她对这一带的地形熟得很,七拐八绕地穿过几条窄巷,身后的打骂声渐渐远了,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张艺凡扶着墙,胸口剧烈起伏,刚才的场景让她浑身发冷——这就是民国,不是课本上冰冷的文字,是真真切切的暴力和危险。田曦薇的脸还白着,紧紧抓着张艺凡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一桐姐,刚才好吓人……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李一桐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的红肿更明显了,可眼神依旧坚定:“他们是袁世凯的爪牙,自然容不得我们反对。别多说了,先回学校,这里不安全。”
三人沿着墙根快步走,不多时就到了一座朱红色大门前。门楣上挂着“京师女界学堂”的木牌,门口站着两个穿灰布衫的校工,看到李一桐三人,连忙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问:“李同学,你们没事吧?刚才听说街上出事了。”
“没事,”李一桐摇摇头,拉着张艺凡和田曦薇往里走,“别声张,先进去。”
校园里很安静,青石板路两旁种着老槐树,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和刚才街头的混乱仿佛是两个世界。李一桐却没往教室走,而是带着她们绕到后院的宿舍楼,低声嘱咐:“你们先回房间,别出来,也别跟任何人提街上的事。我去处理点东西,晚点来找你们。”
张艺凡和田曦薇点点头,看着李一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这是一间双人宿舍,陈设简单,两张木板床,一张书桌,窗台上摆着两盆仙人掌。田曦薇推门进去,反手就把门锁上了,靠在门板上,还在不停喘气。
张艺凡坐在床沿上,看着自己身上沾了灰尘和血迹的蓝布衫,心里乱糟糟的。刚才的镇压让她明白,这个年代远比她想象的危险,她必须尽快弄清楚“张一凡”的过往,还有现在的局势,否则迟早会露馅。
“曦薇,”张艺凡斟酌着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我……我刚才摔到头,好多事都记不太清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咱们学校的情况?还有……咱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啊?”
田曦薇愣了一下,随即担忧地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是不是还疼?都怪我,刚才没拉住你。”她在张艺凡身边坐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咱们京师女界学堂是三年前办的,蔡元培先生还来视察过呢。咱们班有二十多个人,都是各地来的女学生,大家都想读书救国。你忘了?咱们俩是去年一起考进来的,你当时还说,要做中国第一个女历史学家呢。”
张艺凡心里一动,连忙记下来——原主张一凡的梦想是当女历史学家,和她这个历史渣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又问:“那……李一桐学姐呢?她为什么要组织游行啊?”
“一桐姐可厉害了,”提到李一桐,田曦薇的眼睛亮了些,“她是去年加入国民党的,是孙先生的忠实追随者。袁世凯要称帝的消息传出来后,她就一直在组织学生抗议,说要守护孙先生建立的共和。不过……”田曦薇的声音压低了些,凑近张艺凡耳边,“学校里不太平,听说有北洋军阀的人混进来当眼线,专门盯着咱们这些反对帝制的学生。一桐姐每次游行都特别小心,生怕被人抓住把柄。”
张艺凡心里一沉——难怪李一桐刚才要特意嘱咐她们别声张,原来学校里还有眼线。她又想起刚才李一桐藏东西的样子,连忙问:“那刚才游行的旗帜和资料,一桐姐会不会有危险啊?”
“应该不会,”田曦薇摇摇头,“一桐姐做事很谨慎,她的房间里有个暗格,每次游行的东西都会藏在里面。上次巡捕来学校搜查,都没找到什么证据。不过咱们还是要小心,别乱说话,尤其是在宿舍门口和走廊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在偷听。”
张艺凡点点头,又问了些关于原主的事——比如原主的家乡在江苏,父母是教书先生,去年因病去世了,所以她才来北京读书;比如原主和田曦薇最好,平时一起上课、一起吃饭,还一起偷偷读《新青年》;比如原主历史很好,经常和老师争论戊戌变法的得失……张艺凡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记着,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田曦薇吓得立刻捂住嘴,示意张艺凡别出声。两人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田曦薇拍着胸口,“肯定是校工或者别的学生,不过还是小心点好。”
张艺凡点点头,心里却更加警惕了。她看着窗外的老槐树,叶子被风吹得摇晃,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而这个漩涡,就是民国初年的风雨飘摇。
另一边,李一桐回到了自己的单人宿舍。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敢露出一丝疲惫。脸颊上的疼痛还在蔓延,可她顾不上这些,快步走到书桌前,掀开桌角的一块木板——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刚好能放下旗帜和资料。
她小心翼翼地将半截旗帜折好,连同写着游行计划的纸张一起放进去,又把木板盖好,用书本挡住,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红肿的脸颊,眼神复杂。
她知道,学校里有北洋军阀的眼线,说不定此刻就有人在盯着她。可她不能退缩——孙先生说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袁世凯称帝,是对共和的背叛,是对无数革命先烈的亵渎,她就算拼了命,也要阻止这一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李一桐心里一紧,随手拿起桌上的书,装作在看书的样子,才开口:“谁啊?”
“是我,王老师。”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李一桐松了口气,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素色旗袍的女子,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本《新青年》,正是她们的国文老师王女士。
“王老师,您找我有事吗?”李一桐侧身让她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王老师走到书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又看了看李一桐红肿的脸颊,叹了口气:“刚才街上的事,我听说了。你呀,就是太冲动了。”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李一桐,“这是消肿的药膏,你擦擦。记住,以后要小心点,学校里有眼线,要是被他们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李一桐接过瓷瓶,眼眶有些发热:“谢谢您,王老师。我知道危险,可我不能看着袁世凯称帝,看着共和就这么没了。”
“我明白你的心意,”王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光有勇气是不够的,还要有智慧。你是个好苗子,不能就这么毁了。以后有什么事,多跟我商量商量,别一个人扛着。”
李一桐点点头,把瓷瓶收好。王老师又嘱咐了她几句,才起身离开。看着王老师的背影,李一桐心里暖暖的——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能有这样一位老师支持她,是她的幸运。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看着校园里的景象。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操场上,几个学生正在散步,看起来岁月静好。可李一桐知道,这平静的背后,藏着多少暗流涌动。
她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推翻袁世凯的帝制,守护住共和,就算付出再多代价,也绝不退缩。
而此刻的张艺凡,还在和田曦薇讨论着今天的游行。她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梳理着信息,努力让自己融入这个时代。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21世纪的历史学渣张艺凡,而是民国初年的女学生张一凡,她必须在这个乱世里活下去,还要和身边的人一起,经历这场波澜壮阔的历史。
夜色渐渐降临,校园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线下,藏着多少秘密和决心。张艺凡躺在床上,听着田曦薇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她想着白天的游行,想着李一桐红肿的脸颊,想着田曦薇害怕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的命运,好像已经和这个时代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可她知道,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了。她要活下去,要弄清楚这个时代的真相,还要……守护住身边的人。
窗外的风还在吹,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个即将到来的风雨飘摇的夜晚,奏响序曲。
先更新三章看看[熊猫头][666]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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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雨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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