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将京师女界学堂的角落捂得严严实实。医务室的窗户纸上映着微弱的烛光，张艺凡靠在床头，轻轻抚摸着左臂上的纱布——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按压时还会传来隐隐的刺痛，那是北洋军弹片留下的印记，也是这个乱世刻在她身上的第一道伤痕。
田曦薇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地靠在另一张床上，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这些天躲在医务室里，两人几乎没怎么出门，白天靠着戚薇送来的干粮度日，晚上就听着窗外的风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枪声，心里满是对未来的迷茫。张艺凡知道，田曦薇一直在担心李一桐，担心她在云南的境况，也担心她们自己，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口渴得厉害，张艺凡轻轻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医务室的水缸已经见了底，她只能拿着一个搪瓷缸子，悄悄推开房门，想去找点水喝。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的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沿着墙根，慢慢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那里应该有井。
刚走到操场旁边，就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说话声，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还有北洋军特有的粗哑。张艺凡心里一紧，连忙躲到一棵老槐树后面，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你听说了吗？有一批爱国学生，今晚要偷偷去北平，找那个□□！”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屑，“真是自不量力，以为找到□□就能翻天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男人附和道，“袁大总统早就下令了，要严抓这些乱党分子。北平那边肯定也设了埋伏，他们这一去，就是送死！”
“嘿，管他们呢！只要咱们抓住几个乱党，就能升官发财！”第一个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贪婪，“对了，你说咱们这里还要守多久？天天待在这个破学校里，都快闷死了。”
“快了快了，”另一个男人说，“等过几天，上面派来的人到了，咱们就可以换防了。到时候，咱们也去北平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抓住几个大人物……”
后面的话，张艺凡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的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爱国学生、北平、□□、新文化运动……
她猛地想起，自己穿越过来已经有段时间了，距离新文化运动爆发也过去了许久。□□先生是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也是《新青年》的创办人，更是后来中国**的主要创始人之一。那些爱国学生要去北平找他，肯定是想投身到新文化运动中，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
而她们现在待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北洋军不仅在大肆抓捕爱国人士，还在密切关注着前往北平的动向。如果她们继续躲在医务室里，迟早会被北洋军发现。
张艺凡不敢再多想，连忙转身，快步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她的脚步很轻，却因为激动而有些踉跄，月光下，她的影子在地上快速晃动，像一只急于传递消息的信使。
回到医务室，张艺凡推开门，看到戚薇正坐在桌前，借着烛光整理药品。田曦薇被开门声惊醒，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着她：“一凡，你怎么了？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戚薇姐，曦薇，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张艺凡走到桌前，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急切，“我刚才在操场旁边，听到了北洋军的对话。他们说，有一批爱国学生今晚要去北平找□□先生，还说北平那边设了埋伏，等着抓他们！”
田曦薇瞬间清醒了，她坐起身，眼里满是震惊：“什么？去北平找□□先生？那不是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吗？”
戚薇放下手里的药品，眉头皱了起来，她看着张艺凡，沉声道：“你确定你没听错？北洋军真的这么说？”
“我确定！”张艺凡用力点头，“他们还说，咱们这里过几天就要来新的北洋军，到时候肯定会大肆搜查。咱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太危险了！”
戚薇沉默了，她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里满是复杂。她知道，张艺凡说的是对的，这里确实不能再待了。可去北平，又谈何容易？北洋军在沿途设了无数关卡，到处都是埋伏，以她们三个女人的力量，想要安全抵达北平，简直是难如登天，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不行，”戚薇摇了摇头，“去北平太危险了。北洋军肯定在沿途布下了重兵，你们两个小姑娘，还有你受伤的胳膊，根本不可能闯过去。”
“可是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啊！”张艺凡急了，“难道我们要等着被北洋军抓住吗？□□先生是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他肯定能带领我们找到救国的道路。我们去北平找他，不仅能活下去，还能为国家做些事情！”
田曦薇也连忙附和：“是啊，戚薇姐。我们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躲着了。一桐姐去了云南参加护国战争，我们也应该做点什么。去北平找□□先生，说不定我们能加入新文化运动，能和那些爱国学生一起，为了共和，为了国家，出一份力！”
戚薇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姑娘，她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和张雨绮。那时候，她们也是这样，为了救国救民的理想，不顾一切地投身到革命事业中，哪怕前方充满了危险，也从未退缩。
她想起了张雨绮，想起了她们一起在北洋政府卧底的日子，想起了她们一起参加护国战争的决心，想起了张雨绮临走前对她说的话：“戚薇，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忘记我们的初心，不要忘记我们为什么而奋斗。”
戚薇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热流，她看着张艺凡和田曦薇，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好，我跟你们一起去北平。”
张艺凡和田曦薇都愣住了，她们没想到戚薇会同意跟她们一起去。
“戚薇姐，你……”田曦薇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戚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田曦薇的头：“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为了理想，什么都不怕。现在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了我和雨绮。虽然去北平很危险，但我不能让你们两个小姑娘独自去冒险。有我在，还能多一个照应。”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打开箱子，里面放着几把手枪和一些子弹，还有几张伪造的身份证明。“这些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原本是想等风声过了，就去北平找雨绮。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张艺凡看着戚薇手里的手枪和身份证明，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有戚薇的加入，她们去北平的路上，会多一份安全，多一份希望。
“谢谢戚薇姐！”张艺凡和田曦薇异口同声地说。
戚薇点点头，开始快速地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出发。趁着夜色，北洋军的防备还比较松懈，我们从学校的后门走，那里有一条小路，可以避开北洋军的关卡。”
田曦薇连忙起身，帮着戚薇收拾东西。张艺凡也拿起自己的背包，将那本《中国近现代史》放进包里——这本书虽然已经被血浸湿，却成了她在这个时代里唯一的精神寄托。
三人收拾好东西，悄悄推开医务室的门，消失在夜色中。月光下，她们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格外坚定。她们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们的是什么，不知道能不能安全抵达北平，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先生。
但她们知道，她们必须走下去。为了自己，为了李一桐，为了无数为了共和而奋斗的人，也为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
夜色渐深，京师女界学堂的轮廓渐渐远去。张艺凡、田曦薇和戚薇，三个怀着同样理想的女人，正朝着北平的方向走去，朝着新文化运动的浪潮走去，朝着属于她们的未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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