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人吃完这顿晚饭，相约一起去散步。
沈璟还没试过和别人一起去散步。
醉仙居的店靠近江边，往里面走到尽头出去就是。
很多居住在周边的人大多都是傍晚出来散步，这边算半个老城区。
现在是准备入夏，天气炎热。
天边还有一抹红，是太阳正准备落下。
这里的建筑风格还保持着民国时的风格，古朴典雅。
再远一些就是高楼小区建筑，界限分明。
他们走在江边的小路上，这里是政府前些年才完善的工程，和远处那个小区合作的工程。
路边围了石栏，防止散步的人好奇心害死猫。
陈野一开始是不清楚这里修了新路，他不常来南边居住。
刚刚还是听晴阿姨提议带沈璟去江边散步，等她忙完。
晴阿姨肯定是去跟陈野外婆通信了，陈野一想到半夜可能收到自家外婆的电话就明白家里的态度了。
“这里还挺凉快。”沈璟说。
风从路边吹向江那边，沈璟穿着休闲短袖，手垂在身侧，走两步晃一下的。
两人的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映照在天边红灿灿的落日余晖，那余晖同时在远处的江面蔓延至江边的表面。
水波荡漾，波光粼粼，是一幅美丽的落日图景。
沈璟觉得这样和陈野走在江边漫步，有一种特别放松的感觉。
他突然走快几步，惊到陈野侧目看他往前。
陈野看着，看到他慢下来后转身。
那一刻，陈野觉得沈璟全身都沐浴着落日的余晖，乌黑发丝透出光芒，身上穿着带有涂鸦白T恤，面上带有淡淡的笑容，眉眼带笑。
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时，礼貌的微笑。
陈野不知不觉，走到他面前，抬手抚上了他的脸。
沈璟的笑容反而更深，露出整齐的牙齿，他有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他就这样自然的用脸蹭了蹭陈野的手，他也伸手抚上了陈野的脸。
与陈野单手相比，沈璟是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他拉下来。
他吻了吻他的下巴。
沈璟很快松手逃开，耳朵红红的。
陈野一愣神的功夫，他就已经走到离自己二十步远的地方了。
他快步追上沈璟，将人搂到自己怀中。
沈璟耳朵红的能滴出血来，他将头埋在陈野的肩窝处，陈野是单手揽过他的腰后带进怀里的。
沈璟手靠在他的肩膀，害羞的说：“周围会不会有人，别这样很奇怪。”
陈野看了一眼周边，没有人。
但是他坏心思作祟，说：“那里有个阿姨在看着我们。”
陈野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变得僵硬，好笑道：“哥哥，你在害羞吗？”
沈璟不说话，他将头埋的更深了，实际上是他蹭着陈野，头发蹭的陈野痒痒的。
他伸手拍了拍沈璟的头。
还准备说什么，就被毫无预兆的拉着走。
陈野无奈，任由他牵着手原路返回。
一路上，沈璟不说话，他低着头越走越快。
陈野想使坏，他看了一眼四周，其实还是有人的，只是比较远。
只要沈璟抬头，陈野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了。
但是他就是这样低着头走，也不害怕撞到人吗？
陈野坏心思作祟，开口拉住他说：“哥哥，你要撞到人了。”
沈璟立即停下脚步抬头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
他也同样看到了，只在远处的人。
不能说没人，毕竟看距离都有八百米远。
近视眼说不定都可能以为是防护栏，况且沈璟还沉浸在自己的尴尬当中不出来。
沈璟带有微微的怒气回头瞪了一眼陈野，像是在说，你竟敢耍我！
陈野好笑的拉过沈璟，带他走。
回到车边，沈璟率先上了副驾。
陈野给晴阿姨发了讯息说有点事要先回去。
然后他就也上了车，但是他没急着立刻发动车回去。
而且看向了故作深沉的沈璟，他看着窗外，虽然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是另一辆车的车窗更好看，还是路边的树很好看？
陈野看了眼那辆车，心想难道那辆车的车窗更好看？我现在下车看一眼具体是什么车，然后买一辆还来得及吗？
陈野看着他的耳朵尖，还是红红的。
他得出一个结论。
他真的很容易害羞。
沈璟侧头看着的的自家车窗印着陈野的面容，就这样他和车窗的陈野对视上了。
很奇妙，天刚刚黑下来，窗玻璃也只是透出陈野淡淡的影子，但就是有一种他就在眼里的感觉。
这一刻，好像心脏都停跳了一般。
沈璟看着那双眼睛，明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而他却读到了藏在隐秘处的狡黠。
脸开始发烫，脑子像生锈了一般，已经对这样的情景处理不了了。
沈璟只能正身低下头，双手抓着他的牛仔裤。
牛仔裤被他抓出很明显的褶皱。
耳朵红的要命。
沈璟看到了，看到了陈野。
这或许，比第一次看到他照片的时候还让人心动吧。
沈璟的心怦怦直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如雷贯耳。
他觉得陈野可能也听到了，自身感觉呼吸都被扼住了。
他不敢抬头看他，这种情绪对于他来说太新鲜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因为看到别人脸而心跳加速，浑身发热的感觉真的很神奇。
但是又想起他同事和他说，这种情况是红温了。
可是红温不是这样的吧，因为同事只在打游戏时这样。
那这算什么？沈璟不知道。
他选择低头不语，手指轻轻颤抖着。
陈野知道好像挑逗过头了，他又无奈又好笑的伸手戳了下他肩膀。
像是在说，我错了。
沈璟还是继续低着头，他以为陈野还会继续些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侧目通过头发丝的遮挡看过去，发现陈野好像一动不动。
总觉得陈野的视线在盯着自己的手，他也看向了自己的手。
因为莫名其妙的情绪紧抓着自己的牛仔裤，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沈璟反应过来，陈野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害怕？
难道刚刚他戳我肩膀是在让我别害怕吗？
顿时愧疚心起来了，沈璟犹豫的抬头看他。
发现陈野真的在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他发现自己抬手了才缓慢的让视线转移到脸上。
沈璟发现陈野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好奇怪。
明明这几天的相处，他都觉得陈野总是笑嘻嘻的模样。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陈野其实面部表情并不丰富。
都是自己想象的吗？那也太蠢了吧。
本来自己莫名其妙亲了一下他下巴这件事就够羞耻了的，现在又发现了另一件很蠢的事。
“哥哥，你耳朵一直都好红了。”陈野说。
沈璟觉得自己应该摆出点架子来，他轻咳了一声，低声的犹如自言自语：“都怪你。”
这句自言自语，在安静的环境下还是清晰的传到了陈野耳中。
他很犹豫的靠近了沈璟，沈璟也不躲不避的任由他靠近。
直到两人脸与脸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那么大时。
陈野内心挣扎，他其实还是害怕的，但是当他看到沈璟的眼睛时，还是选择闭眼吻了上去。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最后陈野也只是轻舔了一下他的唇瓣。
没有深入。
退开后他什么都没说，手忙脚乱的启动了车子留沈璟一个人宕机。
等车开出三公里远，沈璟才反应过来。
他怀疑沈欣川的那句“不敢追”和“害怕”了，这不是很会吗？
“你吻我了。”沈璟低声说了句。
声音太小了，陈野没听清楚：“你说什么？没听清。”
沈璟觉得输人不输阵，又问了一遍：“我说，你刚刚吻我了。”
如果还开着刚刚那个灯的话就会发现，看起来平淡的陈野其实已经脸红的一个彻底。
他磕磕巴巴的想解释，但是最后只是憋出来个“对不起”。
“啊？你干嘛要道歉。”沈璟有点气鼓鼓的说。
对于沈璟的生气，陈野不理解。
自己情不自禁控制不住自己，吻了他怎么说都是他的错。
所以他尝试解释说：“我不是故意吻你的？”
沈璟不悦的皱眉，说：“不是故意？那你这是不小心吗？”
“别扯了，行了我又没怪你。”
陈野有点迷糊，不受控一般开口：“那我还可以吻你吗？”
“开你的车。”沈璟失笑道。
沈璟被他莫名的耿直给逗乐了，情绪也没有那么难以控制了。
陈野安静开车，不敢吱声。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去了，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安静开车。
沈璟觉得好笑，但是没有选择继续去逗他。
他抱臂侧头继续看窗外，车内的灯早已经关了，只有仪器盘上的微弱亮光。
他想起了自己其实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自然的和别人这样相处了。
他没和谁谈过恋爱。
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
但是就是很自然的把陈野归到身边，没设想太多复杂的关系。
可是这种关系可以亲吻吗？
沈璟觉得这应该不能，那陈野已经亲吻了他，所以这算是在一起了吗？
说真的，沈璟有点不确定，但是又不敢开口。
其实是害怕，如果这个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可能这辈子都不敢见陈野了。
沈璟设想了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其实刚刚那个吻是陈野确认关系的一步，只是他太害羞了不敢说。
用行动告诉了沈璟。
沈璟成功攻略了自己，他们就是确认了关系，但是陈野太害羞了，又心灵脆弱也不敢询问准确。
沈璟认为，可能两人都不是肉麻那一类的，所以这种形式主义不需要也可以。
“我送你回去。”沉默那么久后，陈野开口。
沈璟点点头，没吭声。
心想，这是有男朋友送回家了吗？
气氛怪异，明明刚刚还有话在说的两个人现在都一声不吭。
汽车开进沈璟的小区门口，在他所在的那栋楼停下，但是两人都没有率先下车。
现在也还不晚，沈璟想起上次莫名其妙到陈野家做客那回，很奇怪。
这不是知道他家在哪里吗？说是不小心，但是谁能不小心给把人带回自己家？
谁信？
反正沈璟不信。
这更让他确定了陈野就是那种不敢表达喜欢的人，他们就是在一起了！
“去我家坐坐？”沈璟说。
*
每家每户都亮起了灯，灯火通明。
这些天的天气很炎热，就前些天下过场雨。
那雨赶不走即将到来的炎炎夏日，也赶不走迟来的，那懵懂青春又不曾发现的爱慕。
“你穿这双鞋。”沈璟说。
陈野依言换上，他跟着沈璟来到客厅就坐。
沈璟本想去给他倒杯水招待一下，但是陈野却抓住了他的手。
沈璟看着他的手，心想难道是小孩子都比较黏人吗？
“我去给你倒杯水。”
“哥哥，不用了。”陈野摇头说。
沈璟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不喝水的意思是不打算久留吗？
他是不喜欢待在这里吗。
无从得知。
他坐下，看着陈野，问他：“你是要回去了吗？”
陈野还抓着沈璟的手，他自知失礼但又不想松开，沈璟也没把手抽开。
沈璟还想挽留，但是他还是选择尊重陈野的想法。
他知道，陈野应该有他担忧的地方。
他不能强迫陈野留下。
陈野在内心挣扎，他喜欢沈璟这点毋庸置疑。
沈璟也是喜欢他的吗？是吧。
他都接受了亲吻。
但是让他表白他又害怕，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
他已经失去很久了。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已经如影随形的陪伴着他，让他总是觉得这并不是真的。
“哥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沈璟不知道他这压抑的情绪哪里来的，很突然的形成了一层屏障，把他隔绝在外。
他回应了陈野，但是陈野好似没听到一般。
只听到他继续说：“如果，有人对另一个人总是想把他留在在自己身边，或者想去到他的身边这样算病吗？”
沈璟对于这样的问题，他觉得这不是。
他第一次见到陈野的时候，或许就看出那个时候，他眼底的不安。
那张照片中，是那年他们见面时拍的。
陈野和父母的每次见面都会拍张照片，但是这些照片加起来放在相册里都是薄薄三页。
他看到少年时期的他，站在父母中间，明显还在发育阶段的他已经和父亲一样高了。
但是眼神中并不是见到父母的幸福感，而且冰冷的，沈璟在其中读到了。
他好像听到照片中的他在说。
——我好孤独，想逃避。
从未见过一面，但是他就是无由来的发现了这个在阴暗的角落，无声求救的人。
他问过自己的教授，他是不是很孤独。
那时候的教授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希望他孤独，我和他爸爸一直都很忙，陪伴他的时间特别少。”
教授还问了沈璟：“你怎么通过一张照片看出来他孤独的？”
当时沈璟只是摇头说可能是自己学魔怔了，感觉照片在说话。
原来，不是自己魔怔了，是他真的说话了。
他抱住陈野，轻拍他的脊背，柔声对他说：“这样的人，我们或许应该多包容一下。”
“他或许只是希望有人可以爱他而已，给予足够的陪伴和关心就好了。”
陈野头靠在沈璟肩膀上，环住他的腰。
“那如果还是觉得不够呢。”陈野说。
沈璟停顿了一会，他并不是回答不了，只是在想这个人是陈野吗？
利用如果的话辞多半都是自己，他揉了一下陈野的脑袋，说：“那就是给的不够多。”
两人就这样抱了会，沈璟轻推开他捧着他的脸亲了他的额头。
像是在说，我给你爱一样。
两人额头相触，沈璟不了解他。
现在他想去了解了，这个人不再是普通的朋友了。
对于沈璟来说，这会是他永远的爱人。
他愿意包容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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