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漫长的等待比身体的恢复更让人焦灼。
凌曜能明显感觉到，越是临近放榜日，弈樊星表面上的无所谓之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沈云帆打来的电话频率也高了，语气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安慰，连凌家老宅那边都拐弯抹角地送来些安神补脑的补品，附言都是“尽力就好，身体为重”。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认定，经历了那样一场几乎致命的绑架和重伤，在剧痛和药物中度过复习期，甚至高考时都可能带着未愈的伤痛，弈樊星的成绩必然大受影响。他们怕这个看似温柔实则好强的少年受不了打击。
放榜当天清晨，弈樊星就有些低烧。或许是紧张，或许是旧伤引起的炎症反应。家庭医生来看过，开了药，嘱咐静养。
凌曜守在他床边，看着他烧得微红的脸颊和略显湿润的眼睛，想说些“没关系”、“不重要”之类安慰的话，却最终只是抿紧了唇，替他掖好被角。任何安慰在此刻都像是默认了他考得不好。
上午十点，成绩准时公布。
凌曜的平板电脑就放在床头，界面停留在查询页面。沈云帆的通讯请求已经拨了过来，屏幕那头，他脸上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樊星，要不……叔叔帮你查？”沈云帆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弈樊星摇了摇头，因为发烧，声音有些沙哑绵软：“不用，沈叔，我自己来。”
他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手指因为发烧而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地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和密码。
点击“查询”。
加载的圆圈转动了几秒，然后成绩单猛地弹了出来！
凌曜的目光瞬间定格在总分那一栏。
一个高得离谱，足以碾压全省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考生的分数，赫然在目！
沈云帆在屏幕那头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被惊呆了，半晌没说出话。
凌曜的瞳孔也微微收缩，即使是他，也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弈樊星竟然能考出如此逆天的成绩。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弈樊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惊人的数字，脸上没有任何喜悦、激动或者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数字。他甚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因为发烧而水汽氤氲的眼睛里全是漠然。
“嗯，知道了。”他声音含糊地说了一句，然后竟然把平板往旁边一推，身子往下缩了缩，闭上眼睛，嘟囔道，“……头疼，我再睡会儿。”
沈云帆：“？？？”
凌曜：“？？？”
这反应也太过平静了吧？！平静到诡异！
“小星星？你……你没看错吧？那是……”沈云帆怀疑他烧糊涂了。
“唔……没看错……”弈樊星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似乎嫌他们吵，“挺好的……放心了吧……我睡会儿……”
凌曜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似乎比刚才更高了。他蹙眉对沈云帆道：“他烧得厉害，先让他休息吧。”
沈云帆虽然满心疑惑和惊喜交织，但也只能连连点头：“好好好！让他睡！让他好好休息！哎呀这孩子……真是……”后面的话已经是惊喜的喃喃自语了。
结束通话，凌曜看着很快又陷入昏睡的弈樊星，心中疑窦丛生。这反应太不正常了，那不是强装镇定，而是真的……不在乎？
他仔细回想弈樊星刚才的眼神，那是一种彻底的、仿佛置身事外的淡漠。这不像一个刚刚经历了重大人生关卡的学生，更像是一个……完成了某个无关紧要任务的局外人。
下午，弈樊星的高烧依旧没退，甚至温度更高了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家庭医生又来了一趟，加强了退烧药。
凌曜处理完公务回到卧室，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轮椅还放在床边，而本应躺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凌曜的心脏猛地一沉，瞬间冷汗就下来了。他立刻打开手机定位——为了防止意外，他在弈樊星的支具里嵌入了微型追踪器。
信号显示的位置，让凌曜的眉头死死拧紧——那是位于城市另一端，一个由境外资本控制、名义上是高级会所，实则背景极深、以奢华和保密性著称的地下赌场！
他怎么会去那里？！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凌曜立刻抓起车钥匙，一边冲出安全屋一边联系副手：“立刻带人去‘金雀’赌场！封锁所有出口！等我命令！”
黑色的跑车如同失控的猛兽般冲入夜色。
“金雀”赌场，VIP贵宾室。
这里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雪茄、香水和大额筹码的独特气味。赌桌周围坐着几位衣冠楚楚、却眼神锐利的男女，桌上的筹码堆叠如山。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桌边那个突兀的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看起来极其年轻的少年，穿着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漂亮却毫无血色的下颌和淡色的嘴唇。他坐在特制的高背椅上，左臂还带着机械支具，右手却异常灵活地把玩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紫色筹码。
他似乎还在发着高烧，露出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因为热度而显得有些迷离涣散，偶尔会抑制不住地轻咳几声，身体微微发抖。
这副病弱的样子与周围奢华狂热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面前的筹码却堆得比谁都高。
荷官发牌，这一局是□□。
少年看也没看底牌，只是用那双因为发烧而水光潋滟、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扫过桌面上所有的牌和对手的表情，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将面前所有的筹码漫不经心地向前一推。
“All in.”他的声音沙哑微弱，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对手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富商，他仔细计算着概率，又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病恹恹的少年，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 bluff（诈唬）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富商最终选择了弃牌。
少年甚至连底牌都没翻开，只是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侍者将那座筹码山拨到自己面前。动作熟练而慵懒。
“后生可畏……”旁边一位老者喃喃道，“阁下怎么称呼？”
少年似乎因为高热而反应慢了半拍，过了几秒，才抬起眼皮，露出帽檐下那双漂亮却空洞的眼睛，声音轻得像一阵烟，却让刚好带人闯入贵宾室的凌曜听得一清二楚：
“Kiny.” “叫我Kiny就好。”
凌曜的脚步猛地顿在原地，看着那个在赌桌上仿佛变了一个人、浑身散发着危险又脆弱气息的少年，心中巨震！
Kiny！ 那个在国际地下金融圈和情报买卖中间流传的、极其神秘的代号！传说中拥有近乎恐怖的心算能力和心理洞察力，从未失手的赌徒兼情报掮客！
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发着高烧、刚刚高考完、应该纯洁无害得像只小白兔的——弈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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