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后院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栀子花的甜香依旧弥漫，却再也无法缓和两人之间激烈碰撞后又骤然陷入诡异平静的气氛。
弈樊星怔怔地看着凌曜，大脑还在艰难地消化着“卫凛”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份带来的巨大冲击。那个记忆角落里早已模糊的、带着一丝笨拙温暖的保护者形象，与眼前这个深沉难测、拥有多重骇人身份的男人重叠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极不真实的割裂感。
信任的堤坝刚刚被“Pluto”的疑云冲击得摇摇欲坠，却又被更早以前埋下的“卫凛”这根桩基牵扯着，没有彻底崩塌，反而陷入了一种更复杂的混乱。
凌曜看着他恍惚的神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反应。他知道，这个真相的冲击力足够大，需要时间消化。
良久，弈樊星才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声音干涩：“……所以，你早就知道……是我？”
“也是后来才确定的。”凌曜的声音低沉，“你长大后的样子，和小时候变化很大。直到……你出现在训练营，直到我仔细调查了你的背景。”
调查。
这个词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弈樊星一下，让他从混乱的回忆中惊醒了几分。
是了，凌曜调查过他。就像他通过“星尘”调查凌曜一样。
而凌曜作为训练营教官，作为凌氏总裁，甚至作为“冥府君主”，他所能调动的资源和调查的深度……恐怕远非“星尘”短时间内能比拟。
他到底查到了多少？关于 ITS？关于夜枭？关于 Kiny？甚至关于……“星尘”？
一种强烈的不安和想要掌控局面的迫切感涌上心头。弈樊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抬起头，眼神恢复了部分冷静，但依旧带着审视：
“就算……就算你是‘卫凛’。那其他的呢？Pluto 的事情，你怎么解释？还有，你调查我，又查到了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固执的追问，仿佛必须抓住一些什么，才能在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男人面前站稳。
凌曜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警惕，心中微涩，但面上不显。他早就料到说出“卫凛”的身份并不能完全打消疑虑，只是打开了一扇沟通的门。
“Pluto 的事，很复杂，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以后我会给你解释。”凌曜选择暂时回避这个最敏感的话题，毕竟牵扯太广，“至于调查你……”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弈樊星：“作为教官，调查一个背景成谜、能力出众、突然出现在训练营的学员，是我的职责。作为凌曜，关心一个……故人之后，是人之常情。”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但弈樊星的心却沉了下去。他听得出来，凌曜避重就轻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到底查到了多少。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他不想再处于这种被动的、被审视的位置上！他要知道凌曜到底掌握了多少关于他的信息！
“我有点累，想先去休息一下。”弈樊星忽然低下头，声音变得有些疲惫，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被刚才的情绪波动耗尽了力气。
凌曜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我带你过去。”
沈云帆给弈樊星在老宅一直留着房间。
凌曜将他送到房间门口，看着他进去，才转身离开，似乎是去书房处理事情。
房门关上。
弈樊星脸上那点疲惫瞬间消失无踪，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他迅速扫视了一眼这个熟悉的房间——小时候他常来这里小住。
他的目光定格在房间一角，那个连接着老宅内部监控系统（仅限于公共区域，出于安全考虑）的、看似是装饰镜面的屏幕上。沈云帆曾经给过他临时查看的权限，用于……捉迷藏。小时候的把戏。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凌曜刚才说去书房……老宅的书房……
他立刻走到那面镜屏前，手指快速地在边缘几个不显眼的位置按特定顺序触碰。屏幕亮起，显示出数个监控分屏画面。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手指滑动，迅速找到了书房外的走廊监控。
画面显示，凌曜刚刚走进书房。
弈樊星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知道书房里没有摄像头，这是沈云帆的绝对**之地。
但是……老宅的安防系统是凌家多年前帮忙升级的……以凌曜的性格和能力，他会不会……
弈樊星的眼神闪烁，指尖再次飞快操作，尝试输入一串极其复杂的、融合了他已知的凌曜常用习惯和母亲江栀可能留下的后门逻辑的权限代码。
屏幕闪烁了一下，竟然真的跳转了一个界面！一个隐藏的、权限极高的监控列表出现！其中一项赫然显示——[书房 - 单向玻璃观察侧]
弈樊星的心脏猛地一跳！凌曜果然……！
他没有犹豫，立刻点开。
画面接入——是从书房内部一面装饰性单向玻璃墙后视角拍摄的，能看到大半个书房的情景。
凌曜果然在里面。但他并没有在处理公务。
他正站在书房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前，而桌上摊放着好几份文件。
弈樊星将画面放大，聚焦在那些文件上——
只一眼，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最上面一份，是 ITS 内部关于“夜枭”的加密评估报告的一部分，上面甚至有他的心理侧写！
旁边一份，是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是他在不同场合以“Kiny”的身份活动时被拍到的，虽然做了伪装，但某些肢体特征被用红圈标出！
而压在最下面的那份文件，标题赫然是——[“星尘”潜在活动分析及关联性推测报告 - 绝密]
凌曜的手指，正点在那份关于“星尘”的报告上，眉头紧锁，似乎在沉思。
他不仅知道！他早就知道了！他知道夜枭，知道Kiny，他甚至……已经在调查“星尘”了！他所掌握的信息深度和广度，远远超出了“星尘”反馈给他的！
那些所谓的保护、关心、甚至刚刚坦白的“卫凛”身份……是不是都是建立在这样无所不知的调查和掌控之上的？！
一种巨大的、被彻底看透、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恐慌和愤怒瞬间席卷了弈樊星！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里的凌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单向玻璃的方向——正是镜头的方向！
虽然他不可能看到镜头后的弈樊星，但那锐利如实质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直直钉入了弈樊星的眼中！
弈樊星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切断了监控连接，屏幕瞬间暗下。
他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息，脸色苍白如纸。
完了。
他发现了凌曜在调查他的一切。
而凌曜……可能也察觉到了他在窥视。
最后那层看似平静的伪装，被彻底撕碎了。
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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