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报告的最后一条信息,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弈樊星的心底。尽管标注“高度存疑”,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
他与凌曜之间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表面的平和下,是相互的试探、刻意的回避和心底汹涌的惊涛骇浪。那套精致的化学仪器模型被放在书桌一角,像一座冰冷的纪念碑,提醒着彼此之间横亘的迷雾。
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在一次前往沈家老宅拜访沈云帆时,达到了临界点。
沈家老宅古色古香,带着岁月的沉淀和宁静。沈云帆见到他们一起来,很是高兴,拉着弈樊星嘘寒问暖,又和凌曜聊了些训练营和生意上的事。
午饭后,沈云帆临时有个视频会议,便让他们自便。
弈樊星心情复杂,想一个人静静,便下意识地走到了老宅后院那片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栀子花圃。时值花期末尾,只有零星几朵晚开的栀子花还在枝头倔强地绽放,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他站在花圃边,看着那些洁白的花朵,不由得想起母亲,想起那“高度存疑”的信息,心乱如麻。
凌曜跟了过来,停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弈樊星的背影,目光深沉。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光斑摇曳。恍惚间,凌曜的记忆仿佛被拉回了很久以前。
他记得很多年前,他也曾站在这个地方附近……那时,他还是……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将一枚枯黄的栀子花瓣吹落,正好沾在弈樊星的头发上。
凌曜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替他拂去那枚花瓣。动作自然而熟悉,仿佛曾经做过无数次。
然而,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弈樊星发丝的瞬间——
弈樊星猛地转过身!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眼神里不再是平时的温软或清冷,而是充满了警惕、愤怒和一种被触碰到底线的尖锐排斥!他一把狠狠挥开了凌曜的手!
“别碰我!”弈樊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死死盯着凌曜,像是终于无法再忍受这虚假的和平,“凌曜!或者我该叫你……Pluto?!”
凌曜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看着弈樊星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愤怒,明白了。他知道了,至少知道了一部分。
“你调查我?”凌曜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不在乎被调查,但他在乎弈樊星用这种眼神看他。
“我不该调查吗?!”弈樊星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猛地爆发出来,“冥府君主?!掌控黑市情报网,手下佣兵无数,甚至可能……可能和我妈妈的任务失败有关!你瞒着我这么多!你接近我到底想干什么?!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保护,很有趣吗?!”
“和你母亲的任务失败有关?”凌曜的眉头死死拧紧,他猛地踏前一步,气场变得极具压迫感,“谁告诉你的?那条信息来源可靠吗?!”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可靠的?!”弈樊星寸步不让地瞪着他,眼圈微微发红,“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你到底有多少个身份?!”
阳光透过花枝,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气氛剑拔弩张。
凌曜看着弈樊星激动而受伤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深切的怀疑,忽然间,一种混合着无奈、挫败和某种被误解的痛楚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破罐子破摔般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自嘲的冰冷:
“好,你想知道?想知道我第一个马甲是怎么没的吗?”
弈樊星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凌曜却抬手指了指他们旁边不远处老宅后院的一堵矮墙,声音压抑着某种尘封已久的情绪:
“就在那儿。大概十年前,也是夏天,栀子花开得正好。”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那时候,我还不是凌氏总裁,也不是什么冥王教官,更不是你说的Pluto。那时候,我只是一个……被家族放逐、丢到沈老爷子手下打磨心性的混账小子,用的是当时师父给取的化名——”
他顿了顿,吐出一个弈樊星完全陌生,却又莫名觉得有几分耳熟的名字:
“——‘卫凛’。”
弈樊星的瞳孔猛地收缩!卫凛?!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很久远的记忆里……
凌曜(或者说,回忆里的“卫凛”)看着那堵矮墙,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那天我被老爷子罚练功,翻墙偷懒,结果没站稳,从墙头摔了下来。”
他的目光转向弈樊星,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痛楚。
“然后,我就砸到了一个蹲在墙根底下,偷偷哭鼻子的小豆丁。”
“那小豆丁吓了一大跳,哭都忘了,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还挂着眼泪,怀里紧紧抱着一本被撕坏的、画满了栀子花的化学笔记本。”
时光的碎片在这一刻骤然拼凑!
弈樊星的呼吸骤然停止!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凌曜,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气场强大的男人……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十年前……沈家老宅……被其他孩子欺负、撕坏了妈妈笔记本的他……偷偷躲到后院墙角哭……
然后……一个少年突然从天而降……摔得有点狼狈……
那个少年皱着眉爬起来,本来一脸不爽,但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他,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有点别扭,然后粗声粗气地问: “……喂,小不点,你哭什么?”
他当时又吓又委屈,指着被撕坏的笔记本抽噎:“他、他们坏……妈妈的……笔记……”
少年捡起那本笔记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骂了句:“欠收拾!”
然后,那个少年做了一件让他至今难忘的事——他拿出随身带的、特质伤药用的粘合剂(当时他以为是胶水),动作笨拙却仔细地,帮他把撕坏的页面一页页粘了回去,虽然粘得歪歪扭扭。
最后,少年把粘好的笔记本塞回他怀里,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依旧很冲,却别开了脸: “行了行了,别哭了!眼泪能粘回去吗?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报我的名字!” “……我叫卫凛。”
卫凛……那个像一阵风一样出现,又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他被欺负的灰暗童年里,短暂地充当了一次保护者角色的……小哥哥?
弈樊星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凌曜看着他震惊的样子,脸上的冰冷和自嘲更深了几分,语气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那是我第一个用来伪装身份、融入环境的化名,也是摔得最惨的一个马甲。” “后来家族召回,‘卫凛’这个身份就被彻底废弃封存了。” “我没想到……”他声音低了下去,“当年墙根底下那个小哭包……会是你。”
空气死一般寂静。
只有风吹过栀子花叶的沙沙声。
弈樊星所有的愤怒、怀疑、指控,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又苍白。
他所以为的凌曜的又一个危险马甲“Pluto”,竟然牵扯出了这样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甚至带着点荒唐又温暖的过往。
凌曜看着他,眼神复杂万分,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 “现在,你还要怀疑……我接近你的目的吗?”
第一个马甲,早在十年前,就因为一场意外的“摔落”,砸在了当时只有十岁的弈樊星面前。
命运的丝线,早在那一刻,就已悄然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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