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神策军大营。
旌旗猎猎,战鼓低沉。巨大的演武场四周,黑压压地围满了将士。铁甲的寒光在秋日略显苍白的阳光下连成一片,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
点将台上,秦昭一身玄色轻甲,猩红披风垂落,并未戴盔,墨发高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她身姿挺拔如松,单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台下数千双神色各异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有不屑,更有毫不掩饰的挑衅。
今日,是新任骠骑将军首次正式点校京营。谁都清楚,这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检阅。
“将军,”兵部派来的副将,一个面皮白净、眼神闪烁的中年将领凑近一步,低声道,“几位小将军……已在台下候着了。”
他口中的“几位小将军”,正是以陈国公嫡孙陈继宗为首的几个勋贵子弟,如今在神策军中担任中郎将等要职。他们年轻气盛,倚仗家族势力,向来不服管束,对秦昭这个空降的、而且还是女子的顶头上司,更是满腹怨气。
秦昭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台下那几个穿着鲜明铠甲、昂首挺胸的年轻将领身上,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开始吧。”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首先是常规的军阵列队、操演。神策军作为京营精锐,表面功夫自是做得不错,阵型变换也算整齐。但秦昭的目光何等毒辣,一眼便看出其中几支队伍行进间步伐虚浮,兵士眼神涣散,显然平日疏于操练。
陈继宗站在队伍前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仿佛在说:看,京营可不是你北境那等苦寒之地,我们自有章法。
秦昭不动声色。
操演完毕,按惯例是将领武艺展示,也算是给新上司一个“下马威”的机会。
果然,陈继宗第一个出列,对着点将台抱拳,声音洪亮,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末将陈继宗,久仰秦将军北境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末将不才,愿以家传‘破军戟法’,向将军讨教几招,还请将军不吝指点!”
话音一落,全场目光瞬间聚焦。讨教?说得客气,实为挑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点将台上那道玄色身影。
秦昭缓缓起身,猩红披风在身后展开,如同血色的羽翼。她并未走下点将台,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继宗,目光淡漠。
“指点?”她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陈中郎将的破军戟法,本将军有所耳闻,刚猛有余,灵动不足,遇真正高手,三招之内,必露破绽。”
陈继宗脸色瞬间涨红,他身后的几个勋贵子弟也面露怒容。
“将军未免太过托大!”陈继宗强压怒火,“末将……”
“你不服?”秦昭打断他,目光转向台下其他几名跃跃欲试的将领,“还有谁,一并站出来。”
另外两名勋贵子弟互看一眼,同时出列:“末将等,亦想向将军请教!”
“好。”秦昭点头,终于迈步,缓缓走下点将台。她没有取任何兵器,只是空着双手,走到演武场中央,站定。目光扫过呈品字形将自己围住的三人。
“你们三个,”她淡淡道,“一起上吧。若能逼我动用兵器,或让我移动半步,便算你们赢。”
狂!
无比的狂!
全场哗然!陈继宗三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这简直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得罪了!”陈继宗怒吼一声,手中长戟一振,率先发动!另外两人也同时出手,一刀一枪,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从左右两侧袭向秦昭!
三人配合倒也默契,戟影、刀光、枪芒瞬间将秦昭笼罩!
台下众将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合击,秦昭竟真的纹丝不动!就在兵刃及体的瞬间,她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快!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她侧身,避开戟锋,左手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陈继宗持戟的手腕,一拧一送!陈继宗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虎口崩裂,长戟已然脱手!
与此同时,她右足为轴,身形微旋,右手并指如剑,在那持刀将领的手腕处轻轻一敲,对方只觉得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单刀“哐当”落地!左腿则无声无息地后发先至,脚尖点在那持枪将领的膝窝,那人闷哼一声,直接单膝跪倒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
三人攻势土崩瓦解!一人兵器脱手,一人手臂酸麻,一人跪地难起!
而秦昭,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是那猩红的披风,微微晃动着。
整个演武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中央那个玄甲红披的身影。空手,一招,败三人!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陈继宗捂着手腕,脸色惨白,看着地上那杆家传的宝戟,再看向秦昭时,眼中已只剩下惊骇与……一丝恐惧。
秦昭没有看他们,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谁,想‘讨教’?”
台下数千将士,无人敢应声。那些原本带着不屑和挑衅的目光,此刻已彻底被敬畏取代。
秦昭这才弯腰,拾起陈继宗那杆掉落的长戟,在手中掂了掂。这戟做工精良,显然是名家打造,但……
她的手指在戟刃与戟杆的连接处摩挲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这里的锻造痕迹,以及材质的细微差异……与她之前在落鹰涧发现的那些军械零件碎片,似乎有某种相似之处?都是表面精良,但核心连接部位,用的材料和工艺,似乎并非朝廷工部统一规制。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沉。难道陈国公府……也与军械倒卖有关?
她不动声色地将长戟递还给面如死灰的陈继宗,转身走向点将台。
“武艺,是军人的胆魄。但沙场决胜,靠的不仅仅是个人勇武。”她重新站上高台,声音传遍四方,“现在,进行沙盘推演。”
巨大的边境沙盘被抬上演武场。秦昭指定了包括陈继宗在内的五名中级将领,分为攻守两方,模拟北境狄戎入侵与防守。
推演开始,陈继宗等人依仗对京营和地图的熟悉,初期还能稳住阵脚。但秦昭只是偶尔在沙盘上指点几下,调整部署,便立刻让“狄戎”一方的攻势变得刁钻无比,如同真正的草原狼群,声东击西,分割包围。
不过半个时辰,防守一方的阵线便已千疮百孔,溃不成军。
推演结束。陈继宗等人满头大汗,看着沙盘上代表己方兵力、已被尽数“歼灭”或“俘虏”的旗帜,面如土色。
秦昭站在沙盘前,目光如刀,逐一指出他们刚刚在指挥中犯下的错误,从兵力配置、情报侦查到后勤补给,分析得鞭辟入里,仿佛亲身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战局。
“……为将者,未算胜,先算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们,差的太远。”她最后总结道,声音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基于绝对实力的冷漠。
这一次,再无人敢露出半分不服。台下许多出身寒微、凭军功晋升的中下层军官,看着秦昭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火热的崇拜。
秦昭知道,今日之后,她在这神策军中,才算真正立住了脚。
然而,当她目光再次掠过台下那些面色灰败的勋贵子弟,尤其是陈继宗时,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校场扬威,只是开始。真正的暗流,恐怕才刚刚开始涌动。这些勋贵背后的势力,以及那隐藏在军械碎片之后的黑手,绝不会就此罢休。
她需要尽快弄清楚,那批有问题的军械,究竟流向何方,又与北境的狄戎,有着怎样的联系。
风,卷起校场上的沙尘,带着铁锈与汗水的味道。
秦昭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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