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镇北侯府的书房内却灯火通明。秦昭看着兵部刚送来的北境详细军报，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眉头紧锁。云州之围虽暂解，但狄戎左贤王部主力未损，劫掠了周边数个村庄后便退入茫茫草原，踪迹难寻。这种来去如风的打法，最是难缠。
“阿姐，”秦朗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脸上带着担忧，“你伤还没好利索，别太劳神了。”
秦昭放下军报，接过参汤，却没有喝。“北境局势不稳，狄戎此番退去，恐是疑兵之计。”她揉了揉眉心，“朝廷的粮草和增兵，必须尽快。”
秦朗在她对面坐下，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秦昭瞥了他一眼。
“阿姐……我今天，又见到那个人了。”秦朗的声音低了下去，耳根有些发红。
“谁？”
“就是……清音阁那个，穿青衣的公子。”秦朗眼神飘忽，“我打听到了，他是苏静姝苏姑娘的师兄，叫林墨轩，前几日刚入京。”
秦昭端着碗的手顿了顿。苏静姝的师兄？她想起宫宴上那个温婉娴静、却能以绣技化腐朽为神奇的苏静姝。她那师兄，看来也不是寻常人物。自己这个弟弟，怕是真陷进去了。
“然后呢？”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秦朗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看起来好冷淡，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阿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昭看着弟弟难得露出的苦恼模样，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她这个弟弟，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为一个人如此费神过？
“你若真心，便以真心待之。”秦昭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投其所好，循序渐进，勿要强求。”
秦朗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投其所好？阿姐，你说他喜欢什么？字画？古琴？还是……”
“自己去发现。”秦昭打断他的臆想，“用心观察，比胡乱猜测更有用。”
秦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垮下脸：“可是……他好像跟苏姑娘很亲近的样子……”
“那是他师妹。”秦昭喝完参汤，将碗放下，目光重新投向军报，“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趁早歇了心思。”
秦朗被噎了一下，看着姐姐专注军务的侧脸，知道她没心思再管自己的儿女情长，只好嘟囔着退了出去。
书房内恢复了安静。秦昭却有些看不进军报了。弟弟的话，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济世堂那个嘴硬心软的女大夫。叶知秋……她那金针渡穴的法子，虽然过程痛苦不堪，但效果确实显著。肩胛处的沉疴隐痛，这几日竟真的减轻了许多。
三日后还需药浴……秦昭抿了抿唇，那女人下手是真狠。但……似乎也并非全然讨厌。
就在这时，亲卫在门外禀报：“将军，兵部遣人送来一批新到的边舆图，请您过目。”
“抬进来。”
几名兵士抬着几个沉重的樟木箱进来。秦昭起身，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卷好的羊皮地图。她随手拿起一幅展开，是北境云州附近的详细地貌图。
她的目光在地图上仔细巡弋，分析着狄戎骑兵可能隐匿和出击的路线。当她的手指划过云州东南方向一片标记着“落鹰涧”的区域时，动作微微一顿。
落鹰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狄戎小股部队惯常的藏身之所。去年冬天，她曾派出一支斥候小队前往探查，结果小队遭遇雪崩，全军覆没，只有一份残缺的探查记录送回，提及涧内似乎有不同寻常的人工开凿痕迹，怀疑是前朝废弃的矿坑或堡垒。
当时战事吃紧，她便没有深究。如今看来……
秦昭的手指在那片区域轻轻敲击着。狄戎此次退得蹊跷，会不会与这落鹰涧有关？他们是否在那里建立了秘密据点？
“来人。”她沉声道。
“在！”
“传令给我们在北境的暗桩，重点查探落鹰涧一带，注意是否有狄戎活动的异常迹象，尤其是……与军械、物资转运相关的。”秦昭眼神锐利，“记住，隐秘为上，不要打草惊蛇。”
“是！”
亲卫领命而去。
秦昭重新坐回椅中，看着摇曳的烛火，心中思绪翻涌。北境的战事，京城的暗流，弟弟的烦恼，还有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叶大夫。
这一切，似乎都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而她，必须在这张网中，为秦家，为北境的将士，杀出一条路来。
窗外，夜色深沉。遥远的北方，阴云正在悄然汇聚。而京城之内，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即将拉开序幕。秦昭不知道的是，她刚刚下令查探的“落鹰涧”，将会牵扯出怎样一个震惊朝野的巨大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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