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金漆的廊柱熠熠生辉,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清脆的杯盘碰撞声。
暗处,几个偷闲的婢女聊上了,“你们说,这次和亲会派哪位公主去?”
有个高些的答,“我猜定是五公主。”
她掰着手指计算,“宫中未嫁的只有三位公主,四公主是皇后之女,家世显赫,身份尊贵,六公主毕竟年纪小些,又深得陛下宠爱,只有五公主娘亲早逝,又不得陛下重视。”
“说得也是,可惜五公主脾气又温和,人长得也美,最后竟要嫁给那些儿女成群、胡子一大把的塞外人。”说罢,还长长地叹了口气。
……
此时,五公主赵含光正在宫宴上,一袭留仙裙,水润的双眼恍若含情,皓齿轻咬唇瓣,在樱桃色唇上留下一个发白的齿痕,细白的手指从袖口露出来,紧紧攥着一方绣帕。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远处传来混杂着兵戈碰撞的脚步声,众人抬头,一个身穿银纹黑袍的男子大步流星走来,冷冽寒眸扫过,宴上竟是鸦雀无声。
赵含光眼眸亮起,是他。
那人朗声道:“是本王来迟了。
此话一出,宴席上才有了动静。他是越国最为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裘良,手握大半兵权。众人哪敢不满,急忙回应:“不晚不晚,王爷来得正好。”
就在裘良即将入座之际,赵含光突然一声惊呼,身形歪斜,竟是要摔进裘良怀中。温香软玉投怀送抱,裘良不闪不避,揽腰将赵含光抱在怀里,两人四目相对。
宫宴忽然静止,礼部尚书在悄悄抹汗。
待赵含光对上裘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咯噔一下,这摄政王和传闻中的不一样。传言,摄政王裘良最是风流,最爱柔弱小白花,赵含光才动了引诱裘良,要他帮忙避开和亲的心思。现在传言有误,她一时慌了神。
腰间骤然收紧,“五公主要当心。”裘良眸光流转,嘴角微扬,扶起赵含光。
赵含光的神智被唤回,眼见着二人就要分开,她心一横,拽住裘良的衣袖,仓促之间指尖碰到一抹灼热,眼角泛起红晕,声音透着涩意,“王爷且慢。”
她闭眼祈祷,裘良一定要停下。
指尖没有感受到阻力,裘良停住了。赵含光睁开眼,水葱似的手指在布料的遮掩下,将那方绣帕放入了裘良温热的掌心,微微抬眸,很快又落下,露出光洁的脖颈,嗫嚅道:“我钦慕王爷。”
不等裘良开口,她便像只兔子似的回到了原位,垂眸,瑟缩着夹着身前的两三样菜品,避开了裘良若有所思的目光。
宫宴逐渐恢复了热闹,除了众人不时偷瞄赵含光外,好似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等席散,赵含光拽着侍女悄悄溜走。
贴身侍女流云不解:“公主,这是多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等摄政王?”
“那就太刻意了。我要的是让摄政王帮忙避开和亲,而不是要彻底绑在他的船上,别忘了,我可是大越的公主。”裘良野心勃勃,赵含光不想与他走得太近,若不是她母族没有势力,父皇更是只会送她去和亲,她也不会行此险招。
前世,她乖乖听话和亲,远嫁雅丹,雅丹王王妃看不惯从中原来的她,将她远远打发,本以为可以安静度过余生,谁料不过三月,雅丹与大越交恶,她被带到阵前祭旗,只来得及最后看一眼苍茫的天空和盘旋的秃鹫,就血染大漠。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去和亲,绝对不能任人摆布。
“那摄政王会答应帮忙吗?”
赵含光也不知道,她擦擦手指,想要拭去萦绕在上面的气息,还有腰间亦是滚烫,似乎还带着裘良大掌的温度。
她隐隐有些不安,只能安慰流云,也是安慰自己,“哪怕摄政王不答应,只要我与摄政王扯上了关系,陛下就不会轻易送我去和亲。”赵含光说得很笃定,她没有说的是,要达到那样的效果,她必须打上摄政王的烙印,再不可能与摄政王保持距离。
“无论公主在哪,流云都会陪着公主的。”流云陪着赵含光在深宫浮沉,赵含光一直隐忍,如今好不容易及笄,却遭此横祸,实在是不忍。
宫宴上,裘良的余光一直瞟着左侧的一个空位。直到宫宴结束,那个座位一直都没有人回来。
裘良暗笑,这个五公主有胆子来引诱他,又没胆子留下,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往日他倒是忽视了这个透明人似的五公主赵含光。五公主的母妃是五品小官,早早的去了,幼年丧母又不得宠,素来听闻是个木头美人,今日自己送上门,倒是有意思。
裘良转动着手中扳指,琢磨开了。
摄政王府书房,心腹林俞与裘良商量完公事,嬉笑着调侃裘良,“爷好艳福,今日宫宴上我可看见了,连五公主都钦慕于爷。”
“过来!”裘良沉声道,林俞摸不着头脑依言上前一步,裘良用毛笔敲了一下林俞的脑袋,“真是个榆木脑子!你以为公主是真看上我了,仔细想想朝中有什么大事。”
“大事?”林俞摸摸脑门,“雅丹王的求亲?不是,雅丹王都一把年纪了,孙子都快和咱们的公主一样大,怎么有脸求亲的。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爷,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想。”裘良边说,边将笔墨归置好。
“那五公主,爷就不心疼?她能找到爷头上,也算是有眼光,知道爷是唯一能帮她的。”林俞挑眉,笑得极为猖狂,又放低了声音,“她毕竟是公主,若是拿下她,对爷的未来的大业也有帮助。”
“五公主比你精明多了。”裘良斜睨林俞一眼,“皇家人都是几百个心眼子,她这是又想让我帮他,又不想与我关系过深。”不过,既想要好处,又不想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裘良低笑一声,日光透过窗纱打在脸上,眉眼愈发深邃。他等着五公主的手段。
他的五指缓缓朝手心收紧,仿佛五公主就在掌心。
两日后,镇国公老夫人大寿。
赵含光一改往日低调,穿了一身桃粉襦裙,愈发衬得整个人粉嫩娇艳。她没有与各家小姐玩乐,而是守在了镇国公府靠近前院的一处凉亭附近,假意看花。
她要再与裘良见上一次。她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早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花木之间人影错落,流云在小山坡上挥舞着手绢。这是她们的暗号——裘良来了。
赵含光连忙扶住花枝,摆好姿势,裘良与镇国公世子从月门缓缓走来,离赵含光越来越近。她屏息凝神,微微侧身,露出自己姣好的侧脸。她试过的,这个角度最易惹人怜惜。
裘良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径直从她身旁路过。
赵含光又气又急,她精心准备的打扮是给瞎子看了。她左右看看,走到台阶处,故技重施,“啊——”的一声假意摔倒。
“王爷,救命!”她坐在地上,憋红脸,几滴眼泪在眼眶边摇摇欲坠。
裘良没有回头,仍旧朝前走去。
“王爷,救我,我是五公主!”赵含光没有法子,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只要挑明她是五公主,裘良就不得不救。
裘良这才回头,面露惊讶:“五公主,这是怎么了?臣这就来。”他走到赵含光身前蹲下,露出一节劲瘦的腰肢,“公主要臣怎么救?”
“我脚歪了,疼!”赵含光带着哭腔回道,还不挖抽空伸手拽住裘良的衣袖。她这次是真信了传言有误,这裘良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呆木头。
“那我去找嬷嬷来?”裘良转身欲走。
“不行,那太丢人了。”赵含光蹙眉,手拽得更紧了。
裘良长叹一声,挽起袖子,将赵含光抱起,语带宠溺,“五公主,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臣,不必绕这么多圈子。”
赵含光侧脸紧贴着裘良坚实的胸膛,上方是凸起的喉结,他说话时胸膛震颤,喉结滚动,惹得她心里发软,几乎要沉溺在里面。她伸手搂住裘良的腰身,裘良的喉结明显又滚动了一下。她忽然得了趣味,戳一下裘良的后腰,喉结滚动,再戳,喉结再动。
“殿下!”隐忍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赵含光乖乖放好手。
裘良把赵含光抱到了一处小院,“这里是镇国公府为女眷准备的客房,五公主可以在此歇息。”他没有提起请大夫的事情,赵含光当然也不会提。
接着,裘良又为赵含光倒来茶水。一切都很妥帖,可是赵含光不满意,这还不够。
赵含光按住裘良递过来的茶杯,望着裘良,问道:“王爷,觉得我美吗?”
“五公主自然是美的。”
“那王爷……”
裘良用食指按住赵含光的唇,“五公主可要想清楚自己要说的话。”又靠近赵含光的耳廓,像是情人似的,低低地呢喃道,“五公主是聪明人,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裘良一挥衣袖,人就消失在了小院门口。
赵含光耳根发红,难以致信,裘良就这么……走了。她忽然又相信裘良的风流不是浪得虚名了。
今日这一出,裘良态度不明,他会冷眼路过自己,又会被她浅显的套路引诱,会温柔对待她,但也会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赵含光的心忽上忽下,以为自己有戏的时候会被打回原型,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又会生出几分侥幸。
不亏是摄政王,赵含光喝下一大口冷茶,为自己发热的大脑降温。内心愤懑,裘良那会儿阻止她说话,定是知道了自己的目的,不肯答应,但又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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