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后,裘良时常大张旗鼓地给赵含光送东西,各色衣料、首饰、玩器堆得风荷居满满当当。
裘良与赵含光成了京城最津津乐道的人物,不受宠的公主与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这是多么令人遐想的话题。
越来越多的人在赵含光面前提起裘良,连带着宫中贵妃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赵含光怕了,这样下去,她不仅摆脱不了摄政王,而且还必须抓住摄政王,她不敢再想能够顺顺利利嫁人出宫了。
赵含光再一次来到了长华殿,“我要见摄政王!”
“公主,请——”
赵含光掀开帘子,直冲内室,裘良正斜靠在榻上,诧异起身,“五公主,怎么来了,是送的东西不合心意吗?”
“你是故意的。”赵含光瞪着裘良,眼眶发红。
“哦?”裘良挑眉。
“你故意送东西给我,故意放任流言,对不对?”赵含光的眼越来越红,一颗泪珠倔强地在眼眶打转儿。
“这是好事,公主现在的日子更好过了呀?”裘良微微一笑,仿佛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赵含光说不出话了,她能说什么,告诉裘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还是说她想要安静生活。
“可是什么?”裘良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赵含光恍然,裘良什么都知道。不仅知道她不想和亲,还知道她打着对裘良“用后即抛”的主意。一切都是裘良的算计,现在是裘良收取的报酬的时刻,她找裘良根本没用。
她噙着泪,朝裘良露出一个笑,“没什么,是我失态,扰了王爷清静。”利落行礼,转身告辞。
裘良抬起的手缓缓落下,他本想安慰赵含光的,赵含光的那个笑实在太戳心,眉眼弯弯,眼里点点泪花闪着光,宛若天上的星子,令他那颗古井无波的心都生出了几分不忍,更生出了几分犹豫。
回到风荷居,赵含光连喝了三大杯热茶,惹得流云直呼慢些。
“流云,我刚才哭那一场,裘良绝对没有看出来。他最后眼神都愣住了。”赵含光吸吸鼻子,泛红的眼里全是自得。
“公主,那事情怎么样了?”
赵含光低落下来,抿着唇,“裘良不会帮我的,我再想想别的办法。”赵含光不愿放弃,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如今稳住了裘良,她还能找别人帮忙。
然而,没等赵含光再想办法,一道圣旨结束了她所有挣扎。
陛下特为摄政王裘良与四公主赵含光赐婚,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赵含光浑浑噩噩地接下了圣旨。她好不容易稳住裘良,从未指望过的父皇却在这个时候给了她一击。她还是卷入了宫廷的漩涡。
她抚摸着明黄的圣旨,就是这个东西,把她和裘良从此绑在了一起。她低低地笑着,重生以来,好似她越挣扎,就和裘良捆得越紧。
“公主,摄政王再不好,也比雅丹王好啊。”流云从未见过赵含光如此失态,试图安慰。
赵含光灿然一笑,几乎晃花了流云的眼,“是啊,这么想也不错。”裘良对她有所图,必然不会苛待她。况且之前跟裘良打交道,他对赵含光不是无动于衷。
她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妄念,如果裘良成就大业,老皇帝看着他亲手为敌人送上便利,不知道会不会痛心疾首。
“替我更衣。”赵含光慢慢梳理好情绪,换上了裘良送来的新衣。
这时,小黄门传来口谕,老皇帝要见赵含光。
上一次老皇帝的单独召见赵含光是她母妃还在的时候,那时她还是个牙牙学语的稚童。
时隔多年,赵含光再一次进入了宣德殿,一切都还是多年前的模样。
“含光,快来让父皇看看。”皇帝一见面,就热络拉着赵含光的手仔细打量,“一晃眼,含光都这么大了。”
赵含光扭捏低头,不时快速抬头瞟一眼皇帝。
皇帝拍拍赵含光的手,“含光,你娘亲还在的时候,我们父女二人还时常玩乐,自从你母亲走了,我是想见你,又不敢见。这么多年,是父皇疏忽你了,是父皇不好。”
“父皇——”赵含光顺势扑在皇帝膝头,左手借着衣袖遮掩掐住大腿,再一拧,身形颤抖。
皇帝浑浊的眼里闪着泪光,“这些年苦了含光了。”赵含光发出压抑的抽噎声,身形颤抖得更厉害了,皇帝揉揉赵含光的发髻,“含光,摄政王势大,父皇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他要娶你,父皇也没办法。”
赵含光深深点头,不住抽噎,“父皇……我……我都……知道……”
“含光,摄政王欺负我们父女。为了大越,进了摄政王府后,你一定要替父皇看着他。”皇帝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话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杀意,“若有机会,除掉摄政王。”
赵含光呼吸一窒,颤巍巍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父皇,我不敢。”
“朕的好皇儿,父皇相信你,父皇只有你了,答应父皇吧。摄政王哪有父皇对你好,等摄政王死了,朕不仅给你加封镇国公主,还给你娘亲加封贵妃。”皇帝凝视着赵含光,眼里的柔和几乎要溢出来,而在柔和之下更藏着帝王的不容拒绝。
赵含光像是受不住皇帝的目光,再次低下头,嗫嚅着道:“好,我答应父皇。”
喜意即刻在皇帝脸上蔓延,皇帝将手搭在赵含光的肩头,“不亏是朕最爱的皇儿!传旨——
为五公主加封500户食邑。”
“谢父皇隆恩。”赵含光俯身,用力叩头,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
“好皇儿!”
……
走出宣德殿,赵含光回头,久久凝望着身后的宣德殿,最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才狠心扭头离去。
赵含光一直保持着凝重而不舍的神情,直至进入风荷居。
“流云,快去打热水来!我要沐浴。”关上院门,赵含光就忍不了。她刚才和皇帝又是握手,又是拥抱,演了一通父女情深的大戏,可算把他糊弄住,现在浑身刺挠,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搓掉一层皮。
她的那位父皇果然不怀好意。
刚见面就与赵含光回忆往昔,可娘亲在世的时候也没见他有多深情,没说两句目的就暴露了。除去摄政王,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让她来做,太看得起她了。至于那两个加封,都是虚的,她不相信皇帝能踏踏实实的兑现,赵含光甚至更愿意相信摄政王。
老皇帝有今日纯属自作自受。当年老皇帝猜忌打压裘良,致使大越国门被破,是裘良募兵平乱,收复大越江山,老皇帝为了安抚,只能封裘良为摄政王。
如今老皇帝要除去裘良,裘良亦对皇位虎视眈眈。
即将成为摄政王妃,又是大越公主的赵含光就成为了漩涡的中心。
赵含光离自己想过的平静日子越来越远了。
“公主,水来了。”
兑好热水,赵含光将自己浸在浴桶里,每一个毛孔在温热的水中尽情舒张。
赵含光头脑愈发清明,她就算站在老皇帝那边,不过是从被摄政王掌控,变成了被皇帝掌控。她早受够了被摆布的日子,不甘心只做一颗棋子,她要成为执棋人,不再被旁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困住赵含光一生。
赵含光闭上双眼,将自己沉入水中,让温热的水包裹住自己的全身。
既然老皇帝想利用她,她就借此机会从他手中多拿些好处。摄政王教会了赵含光一件事,想要谋求什么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已经付出了代价,老皇帝当然也要。她可是老皇帝“最宠爱”的乖女儿。
她挣开双眼,破水而出,眼中刻下了坚定。“流云,更衣。”赵含光走出浴桶,眉宇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朗开阔。
流云不由惊叹,“公主真美!就像……像打马游街的状元郎!”
赵含光笑意荡开,明媚娇艳,好似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行了,别太过。”
既然定了主意,赵含光要去探探他未来夫婿的口风。天下夫妻不见得个个都是情意相投,比起情意,利益相通才是更为稳固的关系。
想必裘良此刻也想她了,她与老皇帝单独待了那么久,裘良要是不闻不问,就不是摄政王了。
“五公主,摄政王有请!”院外传来声音。
赵含光挑眉,她与未来夫婿还真是心有灵犀。
“我就来。”
赵含光从妆匣里取出了一支凤簪,簪在了头上,铜镜里她宛若三月春花般烂漫,戴上凤簪又添了一分威势。她蹙起眉心,又多出了一分我见犹怜。
她满意起身,跟着侍从走入风荷居附近的翠云轩。
翠云轩四周敞亮,裘良正在轩中烹茶,袅袅茶香馥郁,赵含光在他对面坐下,裘良递过一杯香茗,“五公主别来无恙。”
赵含光细嗅茶香,清冽的香气从鼻尖直通肺腑,眼中惊叹,“王爷好手艺!”
“五公主客气,今日我有一句话要问公主,对于你我的婚事公主怎么看?”裘良放下了手中茶具,眼神格外郑重,仿佛他们是一对心意相投的爱侣。
赵含光心意已定,没有犹豫,直接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闪不避,坦然迎上裘良的眼。
眼前忽然漾开一池春水,裘良笑了,“五公主愿意就好。”
赵含光渐渐地发现了不对劲,接下来裘良的问话更是让她意外,“五公主喜欢什么样的聘礼,温泉庄子怎么样,银楼喜欢吗?”
赵含光是来和裘良谈交易的,裘良的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只能犹疑着回答,“温泉庄子吧。”
“喜欢什么样的首饰?金银的还是碧玉的,雕花的还是镶嵌的,我让玲珑阁的掌柜按着你喜欢的样式打来?”
……
裘良在很认真地对待这场婚事,赵含光她以为这只是一场算计,一场交易,已经准备好了和裘良谈利益。
看着裘良这般有诚意,赵含光不由动容,全副武装的谈判架势松懈了,开始认真思量大婚的事宜,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大婚,不能疏忽了。
“我喜欢轻巧精细的,如果有好玉,我也喜欢……”
赵含光的声音响起那刻,裘良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他就知道,五公主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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