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的手越攥越紧,恨与屈辱同时涌上心头,眼眸发红却干涸的流不出一滴泪水。
当年驾马过京城,风光无限的六王府世子,却在暗无天日的锦绣阁,沦为任长公主玩弄的面首。
他如何不恨?
可那只垂下、瘦出骨节的手,因为早年手筋被挑断,再也拿不起剑了。
长安城后山一座荒废的河神庙中——
雀翎押着萧知衍跪在地上,司徒清允坐在长凳上看着被捆起来的萧知衍冷冷开口。“我要的化蛊水呢,萧质子。”她的剑抵在了萧知衍的咽喉处。
“呵——急什么,化蛊水如今不在我的身上。”萧知衍嗤笑一声,却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下自己从公主府出来将近透明的衣裳。
司徒清允微微挑眉,慢慢打量着他,这衣裳确实藏不了化蛊水,可她也快失去了耐心,剑刃在萧知衍的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继而反手斩落他的一缕银发。
她如今中了蛊毒,日日如同在火上煎烤,死期一步一步靠近,谋划已久的复仇尚未成功,她不急?她是普光圣贤还是女菩萨?
她不过是一个谋人命的女修罗。
“如今化蛊水在何处,听着,今日我要么拿到化蛊水,要么,就先杀了你给我陪葬如何?”
萧知衍抬眸看向司徒清允,邪魅的面容开始有了一丝探究:“阁下是哪路人?如今一直带着易容的面具,是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若是答应让我一睹芳容,到时化蛊水一定欣然奉上。”
“你在得寸进尺。”司徒清允皱眉凑近他,不悦道。
砰——
庙外的破门被踹开,一众脚步声靠近,司徒清允敏锐的听到了动静,和雀翎交换了一个眼色,迅速起身挟持着萧知衍。
“殿下!”
五个看起来像死士的人闯了进来,死士不能以真面目见人,通常不是蒙面就是带着黑色斗篷,但司徒清允已然看出他们是那晚藏书阁的人。
他们像鬼魅一般,将司徒清允她们团团包围。
“放开他,留全尸!”领头的死士沉闷的声音响起。
咻咻——
蓦然,二十支淬毒弩箭破空而至,司徒清允和雀翎上前拿剑阻挡。
“殿下,对不住了。”
司徒清允侧眸,发现有一箭正中萧知衍面门飞来,被捆着的萧知衍瞳孔放大,司徒清允一剑劈开那箭,迅速抱着萧知衍躲闪,二人撞破神像,彩陶制的河神像,摔的四分五裂,司徒清允的手上也被划破流血。
司徒清允皱眉嘲讽:“这不是你的人嘛?看样子,他们并不想救你,萧质子。”
萧知衍看着那些属下,震惊之余,自嘲的勾起嘴角,果然他们还是被南桑的人策反了,如今他真的无人可信,无处可去了。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司徒清允看着心中不解,此人莫不是疯魔了……她斩断萧知衍的绳子,低声开口:“你想跑就跑吧,跑到哪里我都会抓到你,不过,别在我死之前就死了。”
她提剑在月光下衣袂翻飞,定光剑与那些死士相搏,剑锋相击火星四溅。
那些死士,武力不低,但是比起紫冥差多了。
月光如水,皎洁亮极,荒庙内的竹叶被剑气震落成绿色雨幕,司徒清允运用轻功跳上竹子,借力竹枝半空回旋刺去,剑与风共振,发出剑鸣。
一剑致命,那死士胸口鲜血喷出,司徒清允转而补刀后又去帮雀翎杀了一人。
她与雀翎背靠背,眼前还有三个敌人,司徒清允转腰射出穿云镖,又是一血封喉,雀翎也斩下一人的手,又补刀割了脖颈。
雀翎的武力进步了很多,司徒清允有些感叹,甚至有些骄傲,毕竟是她教导有方,她的雀翎比萧知衍的属下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斩杀最后一人后,司徒清允回头却发现,萧知衍没有逃走,反而是坐在庙前阶梯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被她发现后,他却仰头看起了月亮,那银白的月光,肆意倾洒在他身上,他的双眼狭长而深邃,月光下,他紫褐色的瞳孔里闪过一滴晶莹,被夜风掀起的衣袂中,露出清瘦的锁骨。
此时此景衬的他像话本里的狐狸仙儿。
不过,那一头银色光泽的发丝此刻却有些凌乱,萧知衍的剑眉微微蹙起,眉骨处新添一道血色伤痕,在月色下若隐若现,为他添了几分落魄。
他不解那些人自他入东景为质就一直跟着他,保护他,为他奔走,他这么多疑,却也多加信任,他们明明是母族派来的人,怎会背叛他。
不过背叛他的人都该死,如今正好借她的手除干净。
萧知衍看着司徒清允慢慢向自己走过来,眯起了眼睛。
他看着她滴血的手,哑着嗓子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司徒清允垂眸未答,用另一只手剑挑起他的下巴:“你在东景的属下都在这儿么,如今死绝了,我要的东西究竟在何处?”
“那蛊,以我的血为养,没有化蛊水。”
“血蛊?”司徒清允冷笑,萧知衍怕是不知道她对毒的悟性。
血蛊,以养蛊之人的血喂养,而解法就是每日喝一碗养蛊人的血,药性相溶,七日可解,不过其他的蛊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有时候真该去南桑多学一学。
“那萧质子……我也对不住了。”司徒清允弯腰扯起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吭哧一口咬住了萧知衍的脖子。
“主子?!”雀翎不解,主子这是被鬼附身了吗?
萧知衍闷哼一声,仰着脖子想减轻一点痛苦,震惊她怎么知道解法?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解法?”司徒清允停了下来,侧头在他的耳边说道。
二人视线相对,萧知衍却看出她易容的关巧,一把扯住她的人皮面具连着头套,撕了下来。
司徒清允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瞬间飞舞起来,如黑色的绸缎在空气中肆意飘散,她那原本被面具遮挡的容颜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她肌肤白皙,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微光,额头光洁如玉,眉梢微微上扬,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倔强与不羁。
那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本应是含情带俏的模样,可此刻眼眸中却透着彻骨的清冷,宛如寒夜中高悬的冷月。
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不点而朱的樱唇,此刻因愤怒而微微抿起,更添了几分冷冽的气质。
司徒清允整个人呆立片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待反应过来后,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蹿起,她杏目圆睁,纤细却有力的手瞬间掐住萧知衍的脖子,怒声呵斥:“找死!”
萧知衍却似浑然未觉脖子上的威胁,目光直直地盯着司徒清允的脸。冷月拂泉漱玉声,这些词在他的脑海里显现,他的眼神里,有欣赏,有惊诧,更有几分复杂难辨的情愫。
片刻后,他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不羁的笑,凑近司徒清允,轻声说道:“如今顺眼多了。”
司徒清允放开了手,瞥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牙印,开口:“真想杀了你灭口。”她舔了下嘴唇,血腥味儿在唇齿间蔓延,让她不自觉皱了皱眉。
“后天送你回宫,这两天你……你的样子在东景国太扎眼了,我姑且帮你装扮一下,这七日,我会跟着你。”
“悉听尊便。”萧知衍挑眉点了点头,好像毫不在乎她要做什么。
————
长安城的街头,第一缕晨光洒下,照亮了青石板路。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挑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担子,沿街叫卖:“卖包子嘞!新鲜出炉的包子!”悠长的吆喝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不多时,街道上便热闹起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而在公主府的鸳鸯斋内,气氛却有些诡异。
赫连晴若身着华丽宫装,绣着牡丹的裙摆拖在地上,她柳眉倒竖,满脸不耐烦地踢了踢躺在地上假的“萧知衍”,娇声斥道:“怎么一直在装死?”
地上的“萧知衍”一动不动,仿若真的没了气息。
赫连晴若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她抬手轻轻挥了挥,吩咐道:“算了,来人,去请太医,给这南桑质子好好治治,可别真的让他死在公主府了。”
太医也诊不出什么,只说是惊吓劳累造成的昏厥,过几日就会醒过来,并无大碍。
景福客栈内,喧嚣嘈杂,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淡淡的烟火气息。
司徒清允坐在临窗的位置,桌上摆放着几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她随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接着又伸手拿了一个,不由分说地塞到萧知衍手中:“吃吧,没毒。”
萧知衍坐在她对面,眉头微皱,眼神中满是嫌弃与无奈。他身着女装,一头银发的长发被盘起,套上了黑发掩盖,还插上了几支艳丽的珠钗,整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这身打扮让他浑身不自在,双手不自觉地扯了扯领口,试图让自己稍微舒服些。
司徒清允看着萧知衍别扭的样子,忍不住扯起嘴角。
可就在这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脑海中迅速闪过在公主府的那一幕——她给萧知衍下了剧毒。
“吃下去,这是那日的解药。”司徒清允又塞了一颗药在他嘴里。
萧知衍乖巧的吃了下去,未发一言,司徒清允却有些背后发凉。
司徒清允肯定不知道萧知衍此时在想怎么把她养成最厉害的血蛊,南桑古老的秘术——同心蛊,这种蛊虫极为特殊,一旦种下,被种蛊之人便会对下蛊者言听计从,迷了心智,甚至不惜付出一切达成指令。
如今他四面楚歌,进退两难,需要一个忠心的人,或者说一个任他摆布的傀儡。
他要让她彻底臣服于自己,为他所用。想到这里,萧知衍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那双艳丽勾人的狐狸眼中满是算计与阴狠。
隔日,终于到萧知衍回宫的日子了,司徒清允悄摸的把他和死囚调换。
她也回了宫,赫连景羿几日未见她,多了几分怨言。
“师父,下次出宫能带着我一起吗?”说话间,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司徒清允。
司徒清允看着赫连景羿这副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和声安抚道:“殿下别急,下个月的皇家围猎,我们自然就可以一起出去了。”
可她看不到,赫连景羿那眸子里的占有欲如同春日疯长的野草,愈发浓郁。
“什么殿下!师父不是答应我没人的时候叫我阿羿吗?”
“好,阿羿。”司徒清允有些无奈,随口应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皇宫被笼罩在一片肃穆静谧之中。
千羽轩内,水汽氤氲,萧知衍泡在浴桶里,热气腾腾的水汽模糊了他身体的轮廓。
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舞动,就在这时,房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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