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元年，腊月廿三，雪夜。
秦岭山脉的风雪卷着碎石，在黑夜里织成一张冰冷的网。李雪蜷缩在山涧旁的岩洞里，怀里紧紧抱着那根还沾着血的脊椎骨——苏婉的脊椎已经被她用阴火初步淬炼，表面的血肉化为灰烬，露出泛着暗红光泽的骨身，骨缝里隐约缠绕着淡黑色的怨念，像有生命般蠕动。
她的左臂还在流血，那是方才从玄真观逃出来时，被田羽的阴火灼伤的伤口，皮肉外翻，露出森白的骨头，此刻被寒风一吹，疼得她浑身发抖。可她不敢停下，甚至不敢包扎伤口——田羽的尸玉能感应到她的气息，任何停留都可能招来追杀。
“咳……咳咳……”李雪忍不住咳嗽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她掏出怀里的半块干粮，塞进嘴里，干涩的饼渣剌得喉咙生疼。左眼的琉璃目不知为何，总在隐隐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躁动，偶尔闭上眼，还能看到苏婉的脸——那个女人临死前释然的笑容，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
她必须尽快把脊椎骨制成画笔，必须尽快变强。
就在这时，岩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雪地里的枯枝被踩断，发出“咔嚓”的脆响。李雪猛地攥紧怀里的脊椎骨，掌心凝聚起阴火——她太熟悉这个脚步声了，沉稳、规律，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是田羽。
“躲了三天，你也该累了。”田羽的声音从岩洞外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李雪，出来吧，你逃不掉的。”
李雪没有应声，只是悄悄挪动身体，躲到岩洞最深处的阴影里。她看着洞口那道颀长的身影，看着他身上那件被雪打湿的青色道袍，心里的恨意与恐惧像藤蔓般缠绕——这个男人，毁了她的安稳，杀了无辜的道童，将苏婉变成炉鼎，如今还要将她拖入献祭的深渊。
“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田羽的声音刚落，身影就如鬼魅般飘进岩洞，手里握着一把三寸长的匕首，匕首刃面光滑，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刃身上刻着两个细小的字——田羽。
李雪的心猛地一沉。她看清了那把匕首的用途，那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刻字的。田羽找她，不仅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在她身上留下永远的印记。
“你想干什么？”李雪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握紧了脊椎骨，阴火在掌心越燃越旺。
田羽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逼近，眼神死死盯着她的左眼，那目光太过炽热，像是要将琉璃目从她的眼眶里生生挖出来。“你杀了苏婉，取了她的脊椎，还想逃？”田羽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李雪，你忘了吗？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的命，你的修为，甚至你的琉璃目——你怎么敢背叛我？”
“背叛？”李雪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岩洞里回荡，带着几分疯癫，“田羽，你把我当祭品，把苏婉当炉鼎，这也配叫‘给予’？你不过是把我们当成你达成目的的工具！”
话音落，李雪猛地将掌心的阴火拍向地面，灼热的阴火瞬间在岩洞里炸开，形成一道火墙，挡住了田羽的去路。她趁机转身，朝着岩洞深处的密道跑去——那是她白天勘察时发现的，狭窄的通道只能容一人通过，或许能用来躲避田羽。
可田羽的速度比她更快。火墙刚起，他就祭出一张符纸，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一道黑色的锁链，瞬间缠住了李雪的脚踝。“想跑？”田羽冷笑一声，猛地拽动锁链，李雪重心不稳，重重摔在地上，怀里的脊椎骨也滚了出去。
田羽快步上前，一脚踩在李雪的背上，将她死死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那根脊椎骨，看着骨身上缠绕的怨念，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就凭这根破骨头，也想反抗我？”
他随手将脊椎骨扔在一旁，然后蹲下身，一只手捏住李雪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另一只手举起那把刻着“田羽”的匕首，刀尖对准了她的左眼——琉璃目在匕首的寒光下，泛着莹润的蓝光，像是在恐惧地颤抖。
“你不是想逃吗？”田羽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我在你的琉璃目里刻下我的名字，这样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就算你转世轮回，我也能找到你。你永远都是我的，永远都逃不掉。”
李雪拼命挣扎，可田羽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钳住她的下巴，让她动弹不得。她能感觉到匕首的刀尖已经触碰到了琉璃目的表面，冰凉的触感顺着眼眶蔓延到全身，激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田羽，你这个疯子！”李雪的眼泪混合着血水，从眼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岩石上。
“疯子？”田羽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疯狂，“为了三尸神本体降临，为了让你永远属于我，疯了又何妨？”
他握着匕首，缓缓刺入李雪的左眼。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只有一种尖锐的麻痒，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眼眶里爬。李雪能清晰地感觉到，匕首在琉璃目内侧一笔一划地刻着，每一次转动，都让她的意识阵阵模糊，左眼的蓝光也随之忽明忽暗。
“田……羽……”田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刻好了，从今往后，你的眼里永远都有我，你的命，也永远都属于我。”
匕首终于拔了出来，琉璃目内侧留下了两个清晰的字——田羽。那字迹像是活的，在蓝光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红光，与琉璃目的阴力交织在一起，再也无法抹去。
李雪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左眼的疼痛让她几乎失去知觉。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苏婉的脊椎骨——那根被田羽扔在一旁的骨头，此刻正泛着暗红的光，骨缝里的怨念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危机，变得异常躁动。
就是现在！
李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右脚，狠狠踹向田羽的小腹。田羽猝不及防，被踹得后退两步，钳住她下巴的手也松了力道。李雪趁机翻身，捡起地上的脊椎骨，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田羽的胸口刺去！
“噗嗤”一声，脊椎骨的尖端刺入了田羽的胸口，暗红色的怨念顺着伤口钻进他的体内，疯狂地啃噬着他的三尸气息。田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没想到，李雪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力气，更没想到，这根看似普通的脊椎骨，竟然蕴含着如此强大的怨念。
“你……你竟敢……”田羽捂着胸口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涌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和愤怒。
李雪没有说话，只是拔出脊椎骨，转身就朝着岩洞里的密道跑去。这一次，田羽再也没有力气阻拦，他看着李雪的身影消失在密道深处，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逃走。
“李雪……你给我等着……”田羽咬牙切齿地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意，“献祭之夜，我会让你……让你和整个玄真观……一起陪葬！”
他捂着伤口，踉跄着走出岩洞，消失在风雪中。他需要回去疗伤，需要召集长老门的教徒，需要准备献祭仪式——他要让李雪知道，背叛他的下场，比死更可怕。
而密道里的李雪，正扶着岩壁，艰难地往前走。左眼的琉璃目还在发烫，内侧的“田羽”二字像是一道烙印，不仅刻在骨头上，更刻在了她的灵魂里。她知道，这场宿命的纠缠，绝不会就此结束。
她掏出怀里的匕首，在脊椎骨上刻下一道新的咒文——那是《三尸炼魂诀》里记载的“引怨咒”，能引动天地间的怨念，化作攻击的力量。她看着骨身上跳动的怨念，嘴角勾起一抹疯癫的笑容。
“田羽，献祭之夜，我会回来的，”李雪轻声说，左眼的蓝光在黑暗中闪烁，“我会用你的血，来祭奠苏婉，来祭奠所有被你当成棋子的人。我们……一起下地狱。”
密道的尽头，是更深的黑暗。而这场跨越生死的疯癫对决，即将在玄真观的献祭之夜，迎来最终的爆发——一场与道观共存亡的疯狂献祭，一次双双坠入轮回的宿命终结，正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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