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星曜这天从公司回来得早,就看见逢煊和保姆凑在院子角落里。
他走近一看,中间瘫着只脏兮兮的奶牛猫,后腿的伤口翻着红肉,血糊得毛都打结了,花色是奶牛花纹,一抽一抽地躺在地上虚弱地叫唤。
“哪儿来的?”乔星曜目光直指爱乱捡东西的逢煊。
小保姆缩了缩脖子往后退。
逢煊却还蹲着没动,手指虚虚护在猫脑袋上方。
逢煊是最大嫌疑人,他有个专门放“宝贝”的抽屉,里面是出去散步捡的涂漆钥匙,彩色玻璃片,形状怪异的石头。
乔星曜每次打开都要皱眉,说这些破烂连收废品的都不要。逢煊就抿着嘴不吭声,后脑勺圆滚滚地对着人,发旋都透着股倔劲。
乔星曜就骂了一句小圆脑袋,脾气还挺大的。
这会儿被乔星曜盯着,逢煊当下就紧张了,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不、不是我……”
他可是一个下午都在房里。
逢煊之前脑子被伤过,醒来后就有些结巴,小保姆是个哑巴,两个人加一起凑不出一句完整话,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跟演默剧一样。
还是一旁的老管家端着盆君子兰经过的时候说应该是被人扔进来,估计是周围孩子的恶作剧:“逢先生今天没出过门。”
这才解除了逢煊的嫌疑。
乔星曜拧着眉指向围墙角落,对管家吩咐明天加装个监控,嘴里还冷飕飕地数落着附近住户没素质,又嗤笑一声:“恶作剧?这会敢虐猫,下一步就敢虐人了吧,逢煊,你以后别跟附近的小孩玩,被我发现你就完了。”
逢煊没应声。
管家只能说:“好的,少爷。”
解决完外部矛盾,乔星曜一把拽过逢煊的手腕,将人扯到跟前:“你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数?碰那畜生干嘛?万一脏东西感染了怎么办?”
逢煊觉得乔星曜在外面跟谁都是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精英模样。可是在到他面前一站,就跟随时都要喷发的火山一样,气势压人,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我就……摸了一下……”
逢煊手指无意识地摸上自己微隆的腹部,他知道这是乔星曜紧张他儿子,想来也是这么个情况。
他肚子里现在正怀着乔星曜的孩子,十七周的胎儿已经能在B超里看清轮廓。
上次产检完,医生就恭喜了乔星曜喜得贵子,Beta本就不易受孕,这个孩子是好不容易才有的,为此逢煊不知道打了多少针,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罪。
最难受的时候,逢煊吐得最厉害的时候连胆汁都呕出来。
所以乔星曜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几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逢煊的饮食有专人准备,卧室连同大厅的边角都包上了防撞条,地板上不允许出现水渍。
每次产检都乔星曜亲自盯着仪器屏幕,仿佛能从那团模糊的阴影里发现什么人类奇迹。
真混到乔星曜这个份上的,逢煊琢磨他的确需要个继承人,可为什么受苦的是他。
打促排针的时候逢煊疼得直抽气,实在受不住的时候,乔星曜就扣着他的后脑勺按在自己肩上,声音硬邦邦地砸下来,严肃地承诺道:“就这一个,以后都不要了。”
逢煊闻着他乔星曜西装上昂贵的古龙水味,就很奇怪,以乔星曜的身家地位,多少Omega排着队想给他生孩子,干嘛非得折腾自己这个连信息素都没有的Beta。
逢煊拳头砸在乔星曜肩上,力道不重,但带着明显的委屈说为什么是我啊。
乔星曜没躲,由着他捶打,直到逢煊自己先停了手,他开口:“我没那功能,不然我生。”
逢煊一时语塞。
后来孩子有了。
乔星曜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成尊雕像,逢煊躺在床上,看着一旁仪器里传来的模糊影像和心跳声,下意识嘟囔了句“你的孩子”。
乔星曜坐在一旁突然冷下脸,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不是你的吗?”
逢煊被怼得哑口无言,说我的。
乔星曜:“逢煊,你要弄清楚,这孩子有你一半的基因,而且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要叫你爸爸的,你要对他负责的。”
乔星曜事后板着脸,一条条数落着育儿责任,讲亲子陪伴,逢煊捂着耳朵往被窝里钻,头发蹭得乱糟糟的,嘴里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明显左耳进右耳出。
乔星曜差点被他的态度气死。
逢煊一年多前出过车祸,醒来脑子就抓不住了重点了,他忘掉了很多记忆,甚至也忘记了他母亲都过世了。
当时病房里的灯刺得他眼球发疼。
床边围着一圈人,表情各异的脸像被拉长的胶片,逢煊最后目光定格在站在最远处的乔星曜身上,Alpha右手吊着绷带,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就那么幽怨地看着他。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一对,他弟妹和他爸都这么说。
逢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逢煊盯着乔星曜深邃的眉眼看了半晌,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会喜欢这种类型,长得太好了,眉眼深邃,五官精致,但却丝毫不显女气,睫毛长得能投下一片阴影,像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
乔星曜跟他一起出的车祸,豪车变了形,据说在最后关头司机打方向盘把自己那侧撞向了护栏,乔星曜护着他,才让逢煊外伤比较轻。
那天乔星曜见了他一面就走了。
后来直到出院逢煊才又见他一面,是跟他一起回家。
他爸一直对逢煊说乔星曜很重视他的,一直念叨:“你看你现在住的病房一天你知道多贵吗?人家还专门为你请了个护工照顾你,还有那补品……”
逢煊表情异样,打断他的话说:“爸,你还在……赌吗?”
逢父一下就呆住了,很快就讪讪道:“没,早就没有了。”
逢煊点点头,很快的就叹了口气:“不赌了……就好……就好,妈应该去得……”
安心两个字说得很轻。
逢父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手指在裤缝上蹭了两下,没接话。
出院之后逢煊就被乔星曜接走了。
*
乔星曜让逢煊洗了好几遍手,而后站在洗手台旁,监督着逢煊搓出第三遍泡沫。
水流声哗啦啦响着。
逢煊手指冲着泡沫,用试探的口吻说:“你准备要把……把猫怎么样?”
乔星曜说得很干脆:“扔了埋了。”
逢煊急得连手上的泡沫都没冲干净,抓住乔星曜的手腕,说千万别,湿漉漉的手指在乔星曜的定制衬衫上留下水痕,这下更局促了。
乔星曜瞥了一眼衬衫,扯过毛巾,抓着逢煊的手一根根擦,一句一顿道:“你难不成想养?那就是很普通的猫,没什么特殊的。”
逢煊说它不普通,他握着乔星曜的手,看着他真挚道:“它可是奶牛纹……很特殊的,我不养,你救救它吧……好不好……”
“求求你了。”
“这可是……做好事,乔星曜,你是个……大好人。”
奶牛纹的怎么就不普通了。
“我可不是好人,我是混蛋。”
混蛋是逢煊骂的,那也是事出有因的时候。
乔星曜看着逢煊仰着脸,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他,像只讨食的小动物。他的瞳仁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带着点水汽,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乔星曜看。嘴角微微抿着,又悄悄翘起一点弧度,露出个可怜巴巴又讨好的表情。
乔星曜别过脸:“好了,我可以救它,不过不许养。”
奶牛猫还是被管家带去了宠物医院治疗,然后把笼子放在院子里,逢煊趴在落地窗前,鼻尖都快贴到玻璃上,也只能勉强看清那团黑白相间的毛球。
其实乔星曜今天提前回来是有原因的,他易感期到了。
易感期来得突然,他西装外套下的抑制贴已经换了第三张。
逢煊一个Beta,没有信息素也闻不到信息素,Omega有发//情期,Alpha有易感期,他什么都没有。
逢煊作为Beta,既闻不到乔星曜躁动的信息素,也理解不了伴侣此刻的煎熬。他只看到乔星曜每次都没精神,懒懒地靠在他身上,额头抵着他肩膀,手掌一遍遍摩挲他微凸的小腹,满足地说这是他们的儿子。
逢煊看着Alpha的样子,突然觉得乔星曜此刻的模样,跟院子里那只虚弱的猫也没什么两样,渴望有人安慰抚摸。
逢煊听着他的话有压力地道:“……万一是女儿……”
医院也是有可能误诊的。
乔星曜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一脸不以为意:“女儿也是我的血脉……”
话是这么说,可早早地就被告知了答案,乔星曜挣扎着坐起身,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二楼,万一是女儿,那婴儿房就不配套了,那间按照男婴标准布置的,墙纸是清一色的蓝,玩具也是按照男孩子的喜好买的。
乔星曜于是又打电话预约了周末的检查,逢煊摸着肚子,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想,嘴上说着不在乎男女,这算什么。
宝宝,你就是个地瓜我也会要你的!逢煊心里暗暗想。
乔星曜挂断电话,转身就看见逢煊摸着肚子发呆。
晚上他们吃过晚饭,乔星曜就让逢煊陪他去睡觉。
逢煊顾左右而言他地不想睡,想玩会游戏,乔星曜静静地看着他,逢煊投降说好吧好吧。
乔星曜这个人就会来这套,不许有人反抗他,刚出院那会,他就喜欢这么不带感情地一直看着他,发脾气也很莫名其妙,阴晴不定。
跟鬼一样。
逢煊当时在餐桌上看着乔星曜在面包上多抹了点果酱,提了一句你想要花生酱吗?很香二字还未出口。
乔星曜就发了脾气摔了盘子,说以后家里不许出现花生酱,俨然一个暴君,逢煊被吓得不敢说话。
当时瓷片溅到逢煊脚背上,划出道血痕,乔星曜托着逢煊的脚,又一副又很紧张的样子,问他疼吗?那几天都是把逢煊抱上抱下的。
神经病。
逢煊也是现在逐渐摸准了乔星曜的一些禁//忌,才没一开始那么战战兢兢了。
医生说Beta孕期情绪敏感,让他尽量保持心情愉快,但其实逢煊觉得敏感的另有其人。
逢煊真的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和乔星曜在一起,爱这个字出现的时候,他很迅速地排除了,因为他和乔星曜根本不是正常人的相处模式。
哪有正常恋人,一个跟看犯人一样看着对方,跟管儿子一样管着对方,相比之下,逢煊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只猫自在,至少没人会盯着猫数它今天舔了几根毛。
家里那么多监控,乔星曜说是防贼的,可逢煊知道,就是来防他的,哑巴保姆也是为了不许有人跟他多说什么。
而且他也想不通乔家怎么会允许他这样身份的人跟乔星曜在一起,他爸可是能上电视的人物。
有次逢煊试探着提起过去,话才说一半就被乔星曜掐着腰按在怀里,他表情像是对过去简直是恶心到了极点,怪渗人地搂着逢煊道:“你这样挺好的,真的,怎么都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乔星曜呼吸喷在耳畔,激起逢煊一片战栗。
逢煊脑子里就不断乱想,更害怕了,觉得自己一定欠了乔星曜的很多债,所以才不得不卖身给他了。
孩子如今也遂乔星曜的愿弄出来了,可养孩子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还特别是乔星曜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
逢煊很是为他们将要出生的孩子觉得忧心。
睡觉的时候,乔星曜非要让逢煊面对着他,他缓缓摸着他的脑袋,手指在他发间穿梭,过了一会不断地亲逢煊的头发。
他特别喜欢玩他的头,经常念叨说逢煊,你头怎么这么圆,小圆脑袋。
“今天那猫跟你就挺像的,你没发现吗?你们脑袋都挺圆的,你带个猫耳朵,说不定就跟猫一模一样,你现在是小白猫,我养白的,你以前就是只小灰猫,又脏又瘦。”
逢煊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我已经三天没洗头了。”
乔星曜顿了一下,在他头上又吸了一口不甚在意说还好啊,没味道。
逢煊:“…………”
逢煊:神经病[彩虹屁][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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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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