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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日记(二)

“2016年10月1日,国庆假期来临,我们短暂的不能见面,但是我们的微信联系开始变得频繁。”

池澜以为那只是一个短暂的假期,却没有想到会有些长。

池澜她妈王琳回来了,听说是要做手术,她很想见池澜一面。很显然,池澜并不想去,所以电话拒接,池澜也不出门,整天整天的躲起来。

但是从小带她长大的大伯回来了,他说,“小澜,见一面吧,毕竟是你妈妈。”

可是,无论是妈妈还是爸爸,对于当时的池澜来说都太过遥远。

因为在池澜两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分开了,于是池澜他爸池鸿言就把池澜扔给了日渐年迈的奶奶,奶奶年纪大了,她不能继续照顾池澜了,于是把池澜过继到了她大伯家,这是她奶奶为她能找到的最好的保障。

有时候池澜觉得自己很可怜,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但是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因为你不爱我,有的是人来爱我。

比如她的奶奶,比如她的大伯。

池澜的大伯池文是个好人,至少对于池澜来说是这样的。

他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本不应该属于他的责任,为了池澜到现在都没有结婚。而池鸿言很少回来,也很少和池文联系。但是池澜还是知道了,她听说池鸿言重组了家庭,有了一个儿子,叫池恒。

去年暑假的时候让池澜去帮忙带他的孩子。继母坐在那里,先是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然后刻薄又尖酸的指着她问是谁,池鸿言说,“她啊,我大哥的孩子,是我侄女。”

池鸿言二婚的时候根本没带她们回去过,可能是不愿意见到池澜,但是当时池文带着她在Z市做生意,忙的根本过不去参加婚礼。

所以她们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的丑陋和难堪。仿佛是在血淋淋的告诉池澜,你看他不爱你。

“我的亲生爸爸,为了他的幸福,让我喊他叔叔。”

孟宁是知道的这些的,在她们后面互相陪伴的那几年里,她们相拥而眠的那几年里,她知道池澜的痛苦,什么都知道。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看到日记以后的心如刀绞。

“我想我应该是恨她们的,不然为什么我会感觉到痛苦。”

十四年,这中间横亘了太多太多。

而在这一天,2016年10月5号,池澜终于见到了王琳,还有她的爱人。

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她说,“我对你是有愧疚的。”

她说,“这次手术可能我会死在手术台上,所以我想见见你。”

多么讽刺,池澜几乎都要笑出来,可是她还太小了根本控制不住情绪。她以为王琳至少是爱她的,但是显然,池澜才是那个被命运所戏弄抛弃的,包括她的人生。

于是池澜第一次觉得愤怒。

他们离婚的时候没有人选择带走她的时候她感觉不到愤怒,因为那时候她还小,池鸿言二婚的时候她也没有感觉到愤怒,因为那时候她跟着池文心里根本没有那么多情绪,池鸿言为了自己的幸福让池澜喊他叔叔的时候她也没有感觉到愤怒,因为她终于确定了池鸿言并不爱她,所以她麻木。

池澜现在已经和年轻时候的王琳有些相像了,尤其是眉眼,她俩的眉眼简直如出一辙。

池澜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她们这样相像的如一分碧玉的母女,可是即使她的血肉塑形于她,也改变不了王琳不爱她的事实。

池澜站在那里,她想她应该要把这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话都说一遍,可是对上王琳那双流着泪的眼睛,她也只能略显苍白无力的问她一遍又一遍:“你真的对我有愧疚,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看我。”

王琳看着她不说话,只是流泪。

池澜又开始愤怒,池澜恨她什么也不说,她说:“你是一个自私的女人,而我就是你失败婚姻的牺牲品而已。”

“之所以让我来是因为你怕死,所以你想让我原谅你,原谅你这么多年的狠心,你好求个心安,好心安理得的上手术台……”

池澜流着泪,比王琳先开口说话的是一巴掌,来自她重组家庭的丈夫,池澜的继父。

那一巴掌力道很大,大到口腔里的血腥气几乎一瞬间顶了上来,池澜出现了短暂的耳鸣,然后鼻血开始滴落,她有些看不清。

后来池澜才知道她是晕血了,因为她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池文,和周围令人不适的消毒水味。

池文守了她一夜,池澜刚醒池文就跟着醒了。他看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到底没忍住哭红了眼睛。

如果苦难有尽头,池澜看着池文笑了笑,就到这里结束吧。

她伸出手握住了池文的手,那双因为早些年干活养她变得粗糙的手,此刻被她紧紧抓住。池澜说,“大伯,我以后能改口叫你爸爸吗?”

2016年10月6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池澜重生了,她重新拥有了一个新的家,一个崭新的家。

2016年10月7日,假期最后一天,王琳进了手术室,池澜也从医院出院,但是她并没有回到学校,因为王琳手术情况并不好。

孟宁给池澜打电话,问她怎么没有回去上课。

池澜看着抢救室的灯还没有落下,仿佛她也落不下一样。

池澜有些无措,有些惶恐,于是她破天荒的,用着近乎请求的语气,“孟宁,你能不能陪陪我。”

孟宁来的很快,当时已经很晚了,哪怕第二天还要回去上课,但是她还是来了。

“池澜。”

彼时已经是秋天,南城的秋天夜里有些凉,孟宁来的时候甚至还给池澜带了一件外套。她的手牵了过来,握紧了池澜的手,有些凉,但是她俩当时就好像互相取暖一样,“你别怕,池澜。”

池澜总感觉那天晚上其实也没有很漫长,因为孟宁一来池澜的那些不安与惶恐好像都被抛之脑后,池澜多年以后再次想起来,也只记得那天夜里孟宁说,“池澜你别怕。”

命运所给予的一切都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明码标价,比如池澜曾无数次感谢命运,感谢一切让她和孟宁相遇,以至于后面无数次池澜再回想那些她们一起相伴的日子美好的就像是偷过来的一样。

抢救室的灯终于落下,王琳从icu转回了普通病房,而池澜也终于回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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