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宅邸彻底变成了一座沉默的冰窖。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像是受了惊的蜗牛，蜷缩在自以为安全的壳里。嘴唇上细微的伤口已经结痂，但那粗暴的、带着血腥味的触感，和那双翻涌着疯狂与绝望的紫色眼睛，却如同鬼魅，日夜在脑海里盘旋。
恐惧，羞耻，困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陌生的悸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紧紧缠绕。
我需要说话。需要把脑子里那些尖叫和混乱倾倒出去。不然我真的会疯。
不死川实弥像是彻底从宅邸里蒸发了一样。门口依旧有准时出现的食物，但再也听不到他训练时的挥刀声，脚步声，甚至暴躁的咂舌声。一种刻意的、令人窒息的回避。
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终于，在一个清晨，听着外面依旧死寂，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换下那身惹祸的粉裙，重新穿上灰扑扑的队服，像做贼一样，悄悄溜出宅邸，几乎是跑着冲向了蝶屋。
我必须见到甘露寺蜜璃。
冲到蝶屋时，蜜璃正在院子里哼着歌晒草药，粉绿色的马尾辫在阳光下活力四射地跳跃着。看到我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闯进来，她吓了一跳，手里的药筐差点掉在地上。
“呀！你怎么啦？”她连忙放下东西跑过来，金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担忧，“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又和不死川先生吵架了？”她敏锐地猜到了根源。
一听到那个名字，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所有的委屈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上。我抓住她的袖子，嘴唇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哽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哎呀呀！别哭别哭！”蜜璃手忙脚乱地把我拉进她的小房间，按坐在垫子上，拿出自己的手帕笨拙地替我擦眼泪，“慢慢说，慢慢说，我在这儿呢！”
在她的温柔安抚下，我压抑的哭声终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我捂着脸，不敢看她，声音破碎得不成句子：“蜜璃……小姐……我……我好像……搞砸了……彻底搞砸了……”
“到底怎么了？”蜜璃轻轻拍着我的背，语气焦急，“是他又凶你了吗？还是……他打你了？！”她想到某种可能，声音都变调了。
我用力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不是……比那更……更……”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失控和可怕。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足勇气，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开始讲述。从那天下午我如何故意穿着她借的裙子去挑衅，到他最后那骇人的反应，再到那个……那个粗暴的、带着血腥味的吻……
我说得颠三倒四，脸颊烧得厉害，羞耻得几乎要将自己埋起来。
“……他就那样……亲上来了……好疼……我好怕……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像是要吃掉我一样……”我捂着脸，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我现在根本不敢看他……他好像也在躲着我……怎么办……蜜璃小姐……我是不是真的惹他讨厌到极点了……他会不会以后更加……”
我说不下去了，只剩下无助的哭泣。
蜜璃听完我的叙述，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惊呼或是谴责不死川。她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担忧，慢慢变得有些……复杂？甚至……有一丝极淡的……了然？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立刻安慰我，而是起身倒了杯温水塞进我手里，然后在我面前坐下，双手托着腮，眼神异常认真地看着我。
“首先，”她开口，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他弄疼你了，吓到你了，这是他不对！超级过分！这点没得洗！”
我红着眼睛点头。
“但是……”蜜璃话锋一转，金绿色的眼眸眨了眨，里面闪烁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混合着同情和……兴奋？（？）的光芒，“……你说他‘讨厌’你到极点？我觉得……可能完全相反哦。”
我愣住了，茫然地看着她：“……相反？”
“对啊！”蜜璃用力点头，凑近我一些，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你想啊！不死川先生那种性格！他要是真讨厌一个人，会只是亲一下就完事吗？他早就一刀劈过去了好吗！”
我：“……” 这个角度……清奇得让我一时无法反驳。
“而且！”蜜璃越说眼睛越亮，“他亲完还跑掉了！还在躲着你！这说明了什么？”
我傻傻地摇头。
“说明他害羞了啊！后悔了啊！不知所措了啊！”蜜璃一拍大腿，语气笃定，“他肯定是发现自己失控了，搞砸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只能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我张了张嘴，试图理解她的逻辑：“可……可他当时的样子……真的很可怕……像是要杀人……”
“那叫‘恼羞成怒’！或者叫‘**失控’！”蜜璃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虽然我很怀疑她的经验来源），“男人嘛！尤其是不死川先生那种别扭到极点的男人！面对自己喜欢……呃……在意的人故意撩拨，忍到极限爆发出来就是那样的啦！又凶又狠，其实心里慌得一匹！”
喜欢？在意？
这两个词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
“不……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否认，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他怎么可能……他明明那么凶……”
“就是因为他只会用凶来掩饰嘛！”蜜璃叹了口气，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对那位风柱大人的同情（？），“你想想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偷偷送点心（虽然送错了人），偷偷挑布料，偷偷‘练习微笑’（虽然很可怕），还有你之前说的，你受伤他比谁都急……这些是一个‘讨厌’你的人会做的吗？”
她掰着手指头数：“他只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正常表达‘在意’这种情绪。你这次玩得太过火，直接把他那层硬壳给敲碎了，把他自己都吓到了而已。”
我听着她的话，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画面——他别扭的关心，他笨拙的尝试，他每次被我看穿后的暴躁和羞恼……
所以……那些行为的背后，真的是……在意？
所以……那个可怕的吻，也不是纯粹的愤怒和惩罚？
我的心跳又开始失序，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了上来。恐惧似乎褪去了一些，但茫然和混乱却更深了。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无助地问，像个迷路的孩子。
蜜璃歪着头想了想，然后露出一个灿烂又带着点鼓励的笑容：“既然他都躲起来了，那你就……给他一点时间自己别扭去吧！反正他肯定比你还难受！”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至于你嘛……别怕！他要是再敢凶你或者弄疼你，你就告诉我！我们一起去告诉忍小姐和主公大人！看他怎么办！”
虽然知道她多半是在开玩笑安慰我，但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好像真的因为她的这番话，而稍微松动了一点点。
离开蝶屋时，天色还早。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我却觉得前路依旧迷茫。
蜜璃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我从未想过的门。门后的世界，更加复杂，也更加……令人心慌意乱。
那个暴躁的、凶恶的、却又笨拙地藏着一点点在意的男人……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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