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中缓缓流逝。那包放在他门外的安神药,第二天早上不见了。他没有对此有任何表示,依旧沉默,依旧回避,但宅邸里那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似乎真的消散了些许。
我依旧会戴着那支紫藤花木簪,尽管它歪歪扭扭,与鬼杀队的队服格格不入。每次不经意摸到,心里都会泛起一阵复杂的酸软。
关于香奈惠的往事像一颗沉入深水的石子,在我心底持续荡漾着细微的涟漪。我看待那个男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怜惜?或许还有一丝愧疚。我之前只顾着自己的恐惧和委屈,从未试图去理解他那份偏执背后的绝望。
这种心态的转变,让我在面对他时,少了几分尖锐的害怕,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观察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包容。
又过了几天平静(或者说死寂)的日子。直到这天下午,宅邸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却充满活力的声响,打破了持续多日的宁静。
是隐部队成员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个清亮又带着点疲惫的熟悉嗓音。
“……真的不用扶我了!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
是炭治郎!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跑到院门口。
只见炭治郎正站在门外,身上带着远行归来的风尘仆仆,队服有些破损,脸上也添了几道新的擦伤,但精神看起来很好,眼神依旧清澈明亮,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和喜悦。他正笑着向送他回来的隐部队成员道谢。
“灶门君!”我惊喜地喊出声,连忙拉开院门,“你回来了!任务顺利吗?没受重伤吧?”
“您好!”炭治郎看到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托大家的福,任务完成了!受了点小伤,但都不碍事!”他的目光落在我发间,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了些,“您的簪子……很特别,很好看。”
我的脸颊微微一热,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支木簪,岔开话题:“快进来歇歇吧!我给你倒点水!”
炭治郎跟着我走进院子,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不死川先生不在吗?”
“他……大概去巡逻了。”我含糊地回答,心里却有点莫名的紧张。不希望他那么快回来,又隐隐觉得,他可能已经在某个角落看着了。
我给炭治郎倒了水,他确实渴坏了,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次任务去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呢,叫锻刀村……”炭治郎放下水杯,开始兴致勃勃地跟我讲起任务中的见闻,遇到了厉害的刀匠,看到了神奇的锻造过程,还和祢豆子一起击退了袭击村子的鬼……
他讲得绘声绘色,眼神发亮。我安静地听着,被他话语里那种纯粹的、积极向上的力量所感染,连日来的沉闷心情也仿佛被驱散了不少。
然而,聊着聊着,炭治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微微皱起眉头,那双通透的深红色眼眸带着一丝困惑,仔细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我,又轻轻吸了吸鼻子。
“……那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语气十分小心,“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心事?感觉您的气息,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有吗?”
“嗯。”炭治郎很肯定地点点头,眼神温和而关切,“虽然还有点不安稳,但是……好像没有那么害怕和难过了?反而多了一点……嗯……很复杂的味道,有点沉重,有点温柔,还有一点点……决心?”
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他“闻”到的情绪,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说不太清楚,但感觉您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情?”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炭治郎的嗅觉……果然敏锐得可怕。
我张了张嘴,那些关于香奈惠的往事,关于不死川的挣扎,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终,我还是咽了回去,只是低下头,极轻地“嗯”了一声。
“是……发生了一些事。”我含糊地说,“让我……好像有点理解他了。”
“理解……不死川先生吗?”炭治郎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露出了一个了然又欣慰的笑容,“那真的太好了!虽然不死川先生的方式可能还是有点……嗯……但是能互相理解,就是最好的开始!”
他的笑容纯粹而温暖,带着一种能感染人的力量。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他在说,我在听。直到夕阳开始西沉,炭治郎才站起身告辞。
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背着箱子、活力满满离开的背影,我心里那点因往事而生的沉重,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不少。
关上院门,转过身。
却发现,不知何时,不死川实弥已经回来了。
他就站在廊下的阴影里,背对着我,手里拿着擦拭日轮刀的布,动作却停滞着。显然,他回来有一会儿了,也听到了我和炭治郎的部分谈话。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他听到了多少?听到我说“理解他”了吗?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他转过头。
紫色的瞳孔在夕阳的逆光中显得深邃难辨,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暴躁和凶戾,也没有被窥探心事的羞恼,反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晦暗不明的情绪。像是惊讶,像是困惑,又像是一丝极淡的、不知所措的微光,在他眼底飞快掠过,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晦暗压下。
他的视线,极快地从我脸上扫过,然后落在我发间那支木簪上,停留了一瞬。
喉结滚动了一下。
但他什么也没说。没有质问,没有嘲讽,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不耐烦地咂舌。
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沉重得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然后,他猛地转回头,重新开始擦拭手中的日轮刀,动作却比平时更加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那冰冷的刀身上。侧脸线条紧绷,下颌咬得死紧。
(【……理解?】)
(【……她理解什么?】)
(【……不需要……】)
一种无声的、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紧绷的气氛,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我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擦拭刀具的背影,心里那刚刚因炭治郎而轻松些许的情绪,又缓缓沉了下去。
理解,或许是一把双刃剑。
它化解了恐惧,却也带来了更沉重的、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责任和……靠近。
夕阳彻底沉入山下。
院子里暗了下来。
只有他擦拭刀具的细微声响,和我们之间那片更加深不可测的、沉默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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