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是被那支歪斜的紫藤花木簪悄悄拨动了一格，依旧磕绊，却不再是完全的死寂。
不死川实弥依旧躲着我，但那种躲避里，少了些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笨拙。他依旧会准时送来食物，但不再是放在门口就立刻消失，有时会极其短暂地停顿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却还是脚步声仓促地远去。
我依旧不敢主动靠近他，但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因为那支簪子，而稍稍松弛了一些。至少，夜里能勉强睡个整觉了，虽然梦境依旧光怪陆离。
这天，之前蝶屋开的安神药吃完了。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自己去一趟。总是避着也不是办法，而且……不知为何，我有点想再见见炭治郎，或者哪怕只是和蝶屋那些女孩说说话。
来到蝶屋，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小葵正板着脸指挥着几个护理员搬运药材，看到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来拿点安神药。”我小声说。
小葵指了指药房的方向：“忍大人不在，药方应该还在老地方，你自己去拿吧，剂量你知道的。”她似乎很忙，说完就又转身去忙了。
我松了口气，走向药房。蝶屋的结构我大概熟悉，药房在最里面，需要穿过一条稍长的走廊。走廊一侧是病房，另一侧是几间存放杂物和资料的房间。
就在我快要走到药房门口时，旁边一间虚掩着门的资料室里，传来了两个护理员压低的交谈声。她们似乎正在整理旧的病例卷宗。
我本无意偷听，正准备快步走过，一个名字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让我瞬间停下了脚步。
“……说起来，刚才整理旧档，又看到香奈惠大人的记录了……真是太可惜了……”一个声音带着惋惜。
香奈惠？蝴蝶香奈惠？蝴蝶忍的姐姐，那位早已牺牲的前任花柱？
我的心莫名一提。
“是啊……”另一个声音接话，同样压低，“香奈惠大人那么温柔强大的人……唉，那时候，队里好多人都受不了这个打击呢。”
“嗯！尤其是……”第一个声音顿了顿，像是确认了一下周围，才更小声地说，“……尤其是风柱大人那时候的样子……真是吓到我了……”
风柱？！不死川实弥？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了，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鬼使神差地，我往后缩了缩，将自己藏在走廊的阴影里，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对对对！我也记得！”第二个声音显然被勾起了回忆，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难以置信，“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比现在还要吓人一百倍！听说香奈惠大人重伤被送回来的时候，他刚好出任务回来，浑身是血地冲进蝶屋，那眼神……跟要吃人一样！直接把所有人都吼出去了，谁也不准靠近治疗室……”
“可不是吗！之后就一直守在门外，像尊杀神一样，谁劝都不走，也不说话，就死死盯着那扇门……身上伤得那么重也不处理，血滴了一地……”第一个声音附和着，语气唏嘘，“后来香奈惠大人……之后，他更是……唉，听说把自己关起来好久，出来后就……”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模糊的叹息。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香奈惠大人……不死川实弥……
守在外面……浑身是血……像尊杀神……
那些破碎的词语在我脑海里疯狂组合，拼凑出一幅我从未想象过的、属于不死川实弥的过往画面。
所以……他那样激烈地反对炭治郎保护祢豆子，不仅仅是因为对鬼的恨？还因为……他曾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想要保护鬼、与鬼和平共处的挚友（？）死在面前？
所以……他对我那近乎偏执的保护和禁锢，不仅仅是因为我麻烦的稀血，还因为他害怕……再次失去？
所以……他那些暴躁、易怒、不通人情……其下掩盖的，是曾经经历过的、无法承受的失去和绝望？
一股巨大的、酸涩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我的心防。
我之前所有的委屈、恐惧、愤怒，在这一刻，忽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一直在抱怨他的粗暴和掌控，却从未想过，那坚硬如铁的外壳之下，包裹着的或许是早已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任何失去的灵魂。
他不是在禁锢我。
他是在禁锢那份可能再次被夺走的“重要”。
用他最笨拙、最糟糕、却也唯一会的方式。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用力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
资料室里的交谈声还在继续，似乎转到了别的话题。
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的，只有那句——“守着门外……浑身是血……像尊杀神……”
原来……那样一个暴躁凶恶的男人，也曾有过那样绝望而无助的时刻。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胡乱擦掉眼泪。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我低着头，快步走进药房，找到安神药，胡乱拿了几包，甚至没注意剂量对不对，就像逃跑一样冲出了蝶屋。
回去的路上，阳光明媚，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手里的药包沉甸甸的，心里更像压着一块巨石。
推开宅邸院门的那一刻，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在院子里。
但我知道，他一定在某个角落。
我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他那扇永远紧闭的房门外。
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又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时，猛地顿住。
我能说什么？
说我听到了关于香奈惠的事？
说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了？
不。我不能。那等于撕开他从未示人的伤疤。
我的手无力地垂下。
最终，我只是默默地，将手里那一包安神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的门口。
然后，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开。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我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
发间，那支粗糙的木簪硌着头皮，带来清晰的存在感。
我抬手，轻轻握住那朵歪斜的紫藤花，指尖传来木头温润的触感。
窗外，天色渐晚。
庭院里，依旧寂静无声。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从听到那个故事起，就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再仅仅是强弱、对错、去留。
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名为“过往”的重量。
而我，似乎……再也无法轻易地说出“讨厌”两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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