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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21-1 秉月流明分第二十一

就是这一夜,陈由己没睡着。

夜半,她披上外衣,掀开帐篷,想去外边透口气。

眼下,寒冬,按理说没有人会在夜半去外面吹风。

可今天白日里发生了太多事情,盘桓在脑中,越想越是让人睡不着。

刚刚掀开帐篷,就见对着另一帐篷的不远处,有一身影席地而坐。凭着月光细看了去,应当是玄真在禅定。

只是见了他的背影,陈由己就感到密匝的酸涩翻涌上来,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

她不禁去想,以后……该当如何呢?

夜深人静本就会削弱人的意志。

陈由己静悄悄地走过去。

还未走近,玄真就已经睁开了眼,朝陈由己看过来。

陈由己问一句废话:“法师还没有睡么?”

“是。”

陈由己问:“法师睡不着么?”

“是。”玄真顿了一下,才答。

陈由己在玄真身旁坐下,离得不算远,却也不是亲密无间地挨着。

一边坐下,她一边说:“我也睡不着。”

两相无言,一时静坐。

片刻,陈由己道:“法师你继续禅你的定吧,不用管我,我不过是出来透口气罢了。”

“好。”

陈由己看着天际弦月,觉着这月亮弯弯倒是像个笑。

祂还笑得出来。陈由己心想。

慢慢闭上眼睛,想起玄真先前也教过她如何禅定、如何平复自己的心绪,她便回忆着彼时在树下的经历,也放缓了呼吸,专注于吐纳之上。

可不知不觉地,思绪便跑偏了,蓦地,她想起玄真今日扣住她的那只微凉的手,还有他生长出的头发绵软贴着他的面颊,那时候他眼眶泛红,神色隐忍。

眼下,他又重新将头发剃去,模样与她初见时无异,却不知道心中是怎样的,是否还如他们初见时那般。

陈由己留了心,去听玄真的呼吸声。

听了一会儿,她睁开眼,去看玄真,见玄真穿得比她单薄许多,露天的冬日里,只穿了三件,外面的僧伽黎也只是单层布,没有夹棉。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又问:“法师不冷么?”

他也已经回答过,又说:“贫僧不冷。”

陈由己点头。

诸事在心,同样的事于各人而言却是不同。

玄真又说:“现下天气寒凉,施主体弱,若是觉着冷,便早些进帐篷歇息,当心感染风寒。”

她想起来先前玄真用炁为她治伤,魂魄之炁就像是能温暖了她的心肺一样,“法师当初学了以炁治疾不就是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感染了风寒便能得法师帮我治疗,倒也是……”陈由己原本淡淡地笑着说,说到最后,却是顿了一下,就像是被寒冷的天气冻结了,带着失掉一半的声音,才慢悠悠地吐出最后两个字,“不亏……”

她又想靠近,又觉该远离,以至说话都有些吞吐,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施主。”玄真沉静地喊了一声。

陈由己心知他要说什么,他要劝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要说,人有爱,就会产生与心中所爱别离的时刻,就会痛。

陈由己仰头看着天上弦月,弯起嘴角笑了一笑,却还是想听听他的陈词滥调。

以后还能听到多少回呢?

她应了一声“嗯”。

玄真道:“施主果真对贫僧……垂青?”他的声气里带了点孤注一掷的气势,这种气势跑得太快,问到最后,却剩下了些许犹疑。

而这一问于陈由己而言却如见太阳西起东落,如见秋日百花盛开。

她霍然抬头看玄真,见玄真也是看着她。

本该沉默的心私语。

本该出言的口却缄闭。

半晌,她终于抬起眼眸,似乎是在沉思良久之后。

她平静地说:“法师从前与我讲了那么多故事,今日我也给法师讲一个故事吧。”

玄真手持念珠,竖起一掌,算是简单的合十礼,他道:“好,施主请说,贫僧静听。”

陈由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正待开口,却听得玄真又说:“施主若是觉得冷,贫僧可同施主进帐篷说话。”

陈由己似是思索片刻,“不必了,法师,我的故事不长,我也没有那么冷。”

“好。”

“那我便说了。”陈由己道。

“这事是以前在我还小的时候,我自个儿见的,也听得我母亲说的。

“我们邻居家有一对夫妻。丈夫嗜赌,常常将家里的钱都拿去赌了,而且输多赢少。日子久了,家里自然被渐渐掏空,难以维系。

“两人吵架,丈夫有时还会出手打人。一日,我母亲就见到隔壁的妻子面上有淤青,与我母亲谈话时,她便说要和离。

“然而,和离这话说了不止一次,却只是说说而已。因为每当此时,丈夫便涕泪横流,跪下来,抓着妻子的衣裙,忏悔自己所犯过错,并且指天发誓说他一定改,以后绝不再犯。

“在妻子犹豫的时候,那丈夫便像个好丈夫一般担起了家中职责,若有了些闲钱,也会给妻子买一件新衣裳,买些零碎。可真的等到日子逐渐好起来,妻子也歇了和离的心,那丈夫便又像以前一样,重新拿起了骰子,又开始赌起来。”

“最后,”说到这里,陈由己转头看了一眼玄真,继续说完,“那丈夫欠下的赌债越来越多,有一天夜里,丈夫便趁着妻子孩子熟睡之时,连夜拿了家中仅剩的一点钱,就跑了。”

其实说到这里,她想说的部分已经说完,然而或许玄真会关心那妻子和孩子的情况,陈由己快快地做了一个收束:“最后,债主便追着妻子讨要,妻子在一个晚上就投湖了。孩子在我家吃一口饭。没过太久,苏州发生了饥荒,孩子……就死了。”

陈由己面上浮起一些苦涩的笑说:“孔子说:‘巧言令色,鲜矣仁。’我看着那丈夫,别人不做他所欲之事时,便花言巧语,腆着脸做出一副殷勤模样;到了别人如他所愿之后,便换了一副面孔,狗不改吃屎,将别人的宽容当做自己的筹码。”

“我母亲当初得知了此事,便告诫我不要只看人的表面。有些人对你好,说得好听,其实只是手段,并非他发自内心真想你过得好,不过是希望你按着他的意愿行为罢了,或者想要你给他带来好处、便利,或者……贪图你的好、甚或贪图你的……美色。所以,她对我说,千万不要被巧言令色者迷了心智。”

陈由己心中有些难受,她想,她过往对玄真所做的那些,也是为了得到玄真的心,让他能如自己的愿,八成也称得上是“巧言令色,鲜矣仁”。

她想起蜂蜜粽子,却也想起了今日之事——虽说他们刚刚逃出生天,然而未来不知如何。那什么碧落宗、飞云阁,想来是此地有头有脸的大仙宗。若是他们放出风去,说与玄真法师在一起的便是血月宗右护法,她与玄真将面临的是什么,陈由己几乎有些不敢去想。

她狠了狠心,道:“宰我曾问孔子说:‘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若是告诉一个仁人井中有他所追求的仁,他应该跳下去追求仁吗?”

陈由己不说话,看着玄真,是要玄真接下去说。片刻后,玄真果真回答:“贫僧记得孔子这样答:‘君子可逝不可陷,可欺不可罔’,是吗?”

陈由己笑了笑,道:“如法师所说,君子可以去井边查看情况,却不该盲目令自己陷入险境;君子或许会被欺骗,最终却不能被故作的巧言令色所愚弄。”

玄真沉默片刻,回道:“若是在井边查看后,却见到井水清澈洁净,胜于世间诸多事物,施主觉得可应该从之、跳入井中么?”

陈由己道:“井水寒凉,不必为井水清澈而投入井中。况且,”她的眼眶微微发涩,“法师眼下看着井水清澈洁净,可是实则未必如此,井中幽暗漆黑,法师看不清楚罢了。等到真入了井,或许会发现井水脏污腥臭。若是真到了那时……”她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沉默。

陈由己又道:“今日照泉也危险了。”顿了顿,望了天上的月亮,难说究竟是流于澄明,还是晦暗不清。

她又道,“法师不要引火**。”

玄真道:“《四十二章经》有言:‘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然而心念既起,便是执了火炬,已经烧手,又待如何?”

说完,却像是要堵了陈由己的话一般,玄真难得显出一些急躁,道:“施主,你曾说隐居山林、渔樵江渚,贫僧……我当初恐有烧手之患,故而不敢,然而此事却未曾散去,多日盘桓,今日才想明白……其实早已烧手。施主所说的……我,”他顿了一下,当是下了决心吧,“我可以。”

这样的回答似乎是终于遂了陈由己的愿。

然而这愿却是过去的了。

若只是让玄真弃了佛法,换一种活法,陈由己觉着也并非坏事。可眼下,她血月宗右护法的身份已经明了,成了众矢之的。

她当初杀了无辜之人,是她欠下的债,血债血偿,轮到她偿还了她也不该有什么怨言。可玄真又欠下了什么债呢?

此时,若是她还与玄真一道……

今日或许便是给她提的一个醒——

若是她真的坚持与玄真一道,玄真会不会在某一天因她丢了性命呢?

这样的可能她稍稍思及,便觉后背一阵寒凉,简直不敢想下去。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半垂下眼眸,郁郁地笑着:“法师,那便将火炬丢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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