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的银线在苏婉卿闺房的门槛上轻轻打了个结。线身传来一阵细密的震颤,像是踩在无数根针尖上——这门槛是用铁梨木木”做的,木材里嵌着细小的铜针,针尾朝上,若是穿着软底鞋踩上去,定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是‘防贼’,还是‘防逃’?”她蹲下身,指尖拂过铜针的针尖,针上沾着的暗红色物质已经凝固,银线探过去,线身立刻染上一层灰黑——是混合了铁锈的人血,年代久远,却仍带着微弱的怨念波动。
闺房的陈设比想象中简朴。临窗的位置放着一张梳妆台,镜面蒙着厚厚的尘,擦去一小块,露出里面模糊的倒影——倒影里的温叙身后,站着个穿旗袍的影子,正缓缓抬手,像是要搭上她的肩。
“别回头。”顾境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是‘镜像折射’,梳妆台的角度有问题,影子是假的。”他顿了顿,背景里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钥匙转动锁孔,“我在楼下书房找到一串钥匙,正在试开保险柜,你那边情况如何?”
温叙没有理会镜中的影子,转而看向梳妆台的抽屉。第一个抽屉里堆满了胭脂水粉,脂粉盒上印着“月中桂”的字样,是清末民初时上海的牌子。她打开一盒胭脂,里面的脂膏已经干硬,却在盒底发现了几缕长发,黑色中夹杂着几根灰白——不是苏婉卿的,她死时才二十三岁,不可能有白发。
“找到不属于苏婉卿的头发。”温叙对着对讲机说,银线缠住那缕灰白发丝,线身传来苍老的怨念,像是在哭泣,“是个老妇人的,怨念里全是‘悔恨’。”
第二个抽屉里放着几本线装书,都是诗词集,其中一本《漱玉词》的扉页上写着“赠婉卿妹”,字迹清秀,落款是“文山”。正是指控苏婉卿私通的李文山。书页间夹着一张乐谱,是《春江花月夜》的手抄版,音符旁用红笔标注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密码。
“李文山送过她乐谱。”温叙将乐谱对着窗外的微光细看,符号排列毫无规律,既不是简谱也不是工尺谱,“这些符号有问题,像是……用血写的。”她用银线轻轻刮过符号,线身染上一点淡红,果然是血渍。
第三个抽屉是锁着的,锁孔是梅花形状,与顾境找到的钥匙串里最小的那把完全吻合。温叙刚要去拿对讲机询问,抽屉却自己“咔哒”一声弹开了——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团揉皱的白绸,绸布上绣着半朵白梅,针脚细密,却在花蕊处突然凌乱,像是绣到一半被强行扯断,断口处还挂着一根细小的银针,针尾沾着暗红的血。
“是旗袍上的碎片。”温叙认出这白梅图案与正厅墙上人影的旗袍一致,“苏婉卿死前在缝补旗袍,被人打断了。”她展开绸布,发现背面用淡墨写着一行小字,墨迹几乎要褪尽:“三更,西跨院,取‘证’”。
“西跨院?”温叙立刻想起天井右侧那间黑黢黢的厢房,窗纸破洞的位置正好对着西跨院的方向,“她要去取什么证据?”银线突然缠住那根银针,针尾的血渍在月光下泛出诡异的光,线身传来一阵强烈的情绪波动——不是恐惧,是愤怒,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
对讲机里传来顾境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温叙,书房的保险柜里有本账册,记载着苏鸿章购买‘曼陀罗’的记录,还有……李文山的字迹和乐谱上的符号完全一致,这些符号是他写的!”
温叙的心脏猛地一跳:“李文山在乐谱里藏了密码!苏婉卿发现了,所以他才诬陷她!”她重新看向那本《漱玉词》,扉页的“赠婉卿妹”五个字,笔画间似乎藏着什么——用银线的反光仔细照,果然在“婉”字的偏旁里看到一个极小的“山”字,是李文山的暗记。
“他在书里留了线索。”温叙快速翻动书页,在《声声慢》的词页里找到一个被虫蛀的洞,洞眼边缘很整齐,像是被人用细针戳的。她将那根带血的银针插进洞眼,书页突然“哗啦”一声散开,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薄纸,纸上画着西跨院的平面图,用红笔圈出一个位置:枯井。
“证据藏在枯井里!”温叙对着对讲机喊道,同时抓起绸布和银针,“我现在就去西跨院!”
刚走到门口,身后的梳妆台突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镜面裂开一道缝,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像眼泪一样顺着镜台往下流。温叙猛地回头,只见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脖颈上缠着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握在那个穿旗袍的影子手里,影子的脸依旧模糊,却能看到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别去……”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细得像丝线,“那里不是取证据,是‘埋’证据的地方……”
温叙的银线瞬间缠上镜中的红绳,线身与红绳接触的瞬间,镜面突然炸开,碎片飞溅中,那个穿旗袍的影子化作无数白梅花瓣,散落在地上,花瓣落地的位置竟拼出一个“死”字。
【系统提示:检测到强烈怨念冲击,镜像冤魂情绪不稳定】
【警告:西跨院存在“时空扭曲”现象,进入后可能遭遇“过去的残影”】
温叙深吸一口气,将炸开的镜片碎片踢到一边。碎片的反光中,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微微晃动,影子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尖正对着她的后背——是镜像污染!古宅的冤魂能通过倒影影响现实。
“顾境,我被镜像盯上了。”温叙一边快步走向楼梯,一边对着对讲机说,银线在周身织成密网,“你的位置离西跨院近吗?能不能从外面接应我?”
对讲机里传来电流杂音,顾境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在……东厢房……被……困住了……有个……穿长衫的影子……”
温叙的心沉了下去。顾境遇到危险了!她看向西跨院的方向,那里的黑暗像浓稠的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苏婉卿的绸布、李文山的密码、镜中影子的警告、顾境的遇险……所有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在西跨院的枯井周围。
她咬了咬牙,握紧手里的银针。这根带血的针是目前唯一的实物线索,针尾的血渍里藏着苏婉卿的愤怒,也藏着真相的碎片。无论西跨院有什么,她都必须去。
西跨院的门是虚掩的,推开时发出“吱呀”的惨叫,像是生锈的合页在泣血。院里的杂草长得比人高,草叶上挂着黏腻的露水,沾在皮肤上凉得刺骨。月光透过杂草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影动得比风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里穿行。
枯井在院子的西北角,井口用一块大石板盖着,石板上刻着“乾隆年制”的字样,边缘缠着铁链,链环上锈迹斑斑,却有一个环异常光亮,像是经常被人拉动。
温叙的银线缠上铁链,线身传来清晰的震动——井里有东西在动,不是活物,是某种机械装置,带着齿轮转动的“咔哒”声,与李文山乐谱上的节奏隐隐吻合。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拉动铁链,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下面黑黢黢的井口,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腐烂和铁锈的气息。井壁上长满了青苔青苔苔间嵌着一些细碎的布料,颜色与苏婉卿的旗袍一致。
“证据真的在这里。”温叙打开火折子,火光顺着井口往下照——井不深,底下没有水,只有一堆杂乱的木板,木板上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箱,箱盖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
“被人拿走了?”温叙的心凉了半截,银线探进井里,在木箱的缝隙中勾出一块碎布,不是旗袍的料子,是粗麻布,上面沾着的泥土里混着一点金色的粉末,和顾境飞鸟纹的能量波动一致。
“是‘飞鸟计划’的人!”温叙瞬间明白,“李文山不仅诬陷苏婉卿,还和‘飞鸟计划’有关!他藏在井里的不是苏婉卿的罪证,是‘飞鸟计划’的资料,被后来的人取走了!”
火折子的光芒突然摇曳了一下,井壁上的青苔开始蠕动,像是无数只绿色的虫子在爬。温叙猛地抬头,只见井口边缘的铁链上,缠着一个东西——是半只绣花鞋,鞋跟处绣着一朵白梅,正是苏婉卿的鞋!
鞋里塞着一张纸,是用胭脂写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的:
“他不是李文山,他是‘镜中人’,他要的是‘梅蕊’……”
“镜中人?”温叙的银线突然剧烈震颤,线身缠绕的铁链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井里的齿轮转动声越来越快,与音乐盒里微弱的摇篮曲产生诡异的共鸣,井口的空气开始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是顾境的沉重,也不是苏婉卿的轻盈,是拖着脚的“沙沙”声,像有人穿着不合脚的鞋在走。温叙猛地回头,只见月光下,一个穿长衫的人影站在西跨院门口,脸藏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本乐谱,正对着井口的方向轻轻哼唱,调子正是李文山密码里的旋律。
那人影的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的手表,表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指针指向三点整——三更。
“你是谁?”温叙的银线绷紧如弦,对准那人影的心脏位置。
人影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像被打碎的镜子。他举起乐谱,用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混合着无数人声音的语调说:
“我是李文山,也不是李文山。”
“苏婉卿要取的‘证据’,是证明我不是我的东西。”
“而你手里的银针,沾着的不是她的血,是‘梅蕊’的血。”
温叙的大脑一片空白。这第一个线索绕了无数个弯:从梳妆台的银针到西跨院的枯井,从苏婉卿的密码到李文山的伪装,最终指向的不是简单的诬陷案,而是与“飞鸟计划”、“镜中人”、“梅蕊”有关的更深层秘密。
那根带血的银针在她手心发烫,针尾的血渍里,似乎映出了一个模糊的图案——不是白梅,是一朵金色的花,花瓣形状与顾境的飞鸟纹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这第一个线索的真正含义:苏婉卿的冤案只是一个壳,壳里藏着的,是“飞鸟计划”在清末就开始的布局,而那个“镜中人”李文山,很可能就是“钟表匠”的早期实验体。
井口的齿轮声突然停止,井里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一股黑色的烟雾喷涌而出,笼罩了整个西跨院。温叙在烟雾中失去了意识,倒下前最后看到的,是那人影手里的乐谱化作无数白梅花瓣,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对讲机里传来顾境焦急的呼喊:“温叙!温叙!回答我!”
而她手里的那根银针,在烟雾中渐渐变成金色,针尾的血渍化作一朵小小的飞鸟纹,烙印在她的掌心,像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这第一个线索,终于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将古宅的悬案与“飞鸟计划”彻底连接在了一起,也将温叙和顾境,推向了更危险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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