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失重感持续了不到三秒,后背撞上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堆潮湿的麻袋。顾境反手将温叙揽进怀里,两人在麻袋堆里滚了半圈,鼻尖同时钻进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和医务室的味道如出一辙。
“底下是地下室。”温叙推开顾境的手臂,指尖在麻袋表面捻了捻,摸到布料纤维里嵌着的细小骨头渣,“这些麻袋里装的不是棉花。”
顾境摸出打火机点燃,微弱的火光瞬间照亮周围的景象:他们身处一条狭长的通道,两侧堆着密密麻麻的麻袋,麻袋口露出的不是棉花,而是纠结的毛发和惨白的骨节。通道尽头的铁门锈得发黑,门楣上用白漆写着“危险品储藏室”,字迹被潮气浸得模糊,像淌下来的脓水。
“刚才跳下来时,我看到‘他’了。”温叙的目光落在顾境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被头发勒出的红痕,“穿校长制服的那个‘你’,就站在三楼走廊的窗口,手里拿着个相框。”
火光突然摇曳了一下,顾境低头时,看到自己映在地面积水里的影子——影子的左手手腕上,戴着枚陌生的银戒指,戒面刻着的“L&X”缩写在水波里扭曲变形,和□□那枚一模一样。
“他不是我。”顾境的声音很沉,指尖按在积水里,影子的戒指突然渗出鲜血,在水面晕开,“但他想让我变成他。”
通道两侧的麻袋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里面的东西在蠕动。温叙将打火机举高,火光扫过之处,麻袋表面的布料纷纷鼓起,浮现出人形的轮廓,麻袋口露出的骨节正以诡异的角度弯曲,像是在挣扎着要爬出来。
“是合唱队的人。”温叙认出其中一个麻袋上别着的校徽,属于那个在天台上“假死”的女高音,“他们的身体被肢解后,塞进了这些麻袋里。”
最靠近铁门的麻袋突然“嘭”地炸开,布料碎片混着骨头渣飞溅,一个没有皮肤的人形生物从里面滚出来,肌肉纤维在火光下泛着油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朝着他们的方向爬行。
顾境拽着温叙后退半步,抬脚将旁边的麻袋踢过去,精准地压在生物身上。麻袋里的骨头渣发出“咔嚓”的脆响,生物的爬行动作瞬间停滞,却有更多的麻袋开始鼓胀,布料撕裂声在通道里此起彼伏,像无数只手在撕扯棉絮。
“走!”顾境搂住温叙的腰,两人同时冲向铁门。他用肩膀撞向门锁的瞬间,闻到了股熟悉的血腥味——门把手上缠着的铁链,和器材室、档案室的铁链是同一种,锁芯里卡着的不是异物,而是半根带指甲的手指。
“是张远的手指。”温叙认出指甲盖上的月牙形疤痕,和他学生证照片里的一模一样,“他死前攥着的半张照片,背面一定有这里的钥匙。”
顾境咬开打火机的金属外壳,抽出里面的棉芯缠在手指上,借着火星点燃。火焰烧到锁芯的瞬间,铁链突然剧烈震颤,链环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的积水里,竟像活物般聚成细小血虫虫,朝着两人的脚踝爬来。
“这是血祭链。”温叙的声音带着寒意,“每锁上一个地方,就要用祭品的血浸润铁链,现在它在认主。”
血虫爬到顾境脚边时,突然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在地面上扭曲成一团。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道被头发勒出的红痕正渗出细密的血珠,和血虫的颜色一模一样。
“它认的是你的血。”温叙的目光锐利如刀,“穿校长制服的‘你’,故意让你留下伤口。”
铁门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喷涌而出,呛得人喉咙发紧。顾境推开门的瞬间,火光被里面的景象吞噬——这是间废弃的化学实验室,实验台上摆满了玻璃罐,罐子里泡着的不是标本,而是整颗整颗的人头,眼睛都圆睁着,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是许薇薇的实验室。”温叙认出最左边罐子里的人头,是那个在天台上被当作替身的陌生女生,“她学过解剖学,这些人头被处理过,能保持眼球不腐烂。”
实验台中央的铁盘里,放着把解剖刀,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发黑,旁边压着张泛黄的纸,是份解剖报告,署名处写着“许薇薇”,日期是三年前的9月17号——她生日那天。
“她在自己生日这天,解剖了第一个‘祭品’。”顾境的指尖拂过报告上的字迹,墨水下面隐隐透出另一种笔迹,“下面还有字。”
温叙点燃一张废纸凑近,火光中,报告背面的字迹逐渐清晰,是用铅笔写的,笔画稚嫩,像是个孩子的笔迹:“妈妈说,不听话的孩子要被做成标本。”
实验室角落的铁柜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轻响,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撞击。顾境走过去时,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呜咽,像是小女孩的哭声。他用解剖刀撬开柜门的瞬间,一股甜腻的香水味突然涌出来,和许薇薇照片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柜子里蜷缩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脸上画着浓艳的妆,口红涂得超出唇线,像嘴角淌着的血。她怀里抱着个破旧的布偶,布偶的脸被挖掉,缝上了张照片——是许薇薇小时候的样子。
“姐姐说,你们会来的。”小女孩抬起头,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声音却甜得发腻,“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伸出的手上没有皮肤,肌肉纤维包裹着指骨,递过来的是半张撕碎的照片——正是张远手里那半张,照片上许薇薇和校长的合影被补全,校长的脸被人用红笔圈住,旁边写着行小字:“爸爸,你看我像不像妈妈?”
“校长是许薇薇的父亲。”温叙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个陌生女生是许薇薇的母亲,当年被校长亲手杀死,尸体被做成了标本。”
小女孩突然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在实验室里回荡,竟和许薇薇的声音渐渐重合:“妈妈不听话,爸爸就把她放进罐子里了。姐姐说,所有不听话的人,都要被放进罐子里。”
她怀里的布偶突然动了动,布偶的身体里掉出个金属牌,上面刻着的编号和医务室铁皮柜里的药瓶编号一致。顾境捡起金属牌时,牌背面的粘纸脱落,露出底下的字迹:“实验体17号,□□,适配度78%。”
“□□是实验品?”温叙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震惊,“许薇薇的父亲利用校长身份,在学校进行人体实验,□□是第17个实验体。”
实验室的玻璃罐突然同时震颤,罐子里的人头眼球纷纷转动,瞳孔聚焦在顾境身上,嘴角咧开诡异的笑。小女孩的黑洞洞眼眶里渗出鲜血,顺着脸颊滴在布偶上,布偶的照片突然变成顾境的脸,和那个穿校长制服的“他”一模一样。
“姐姐说,你是最完美的实验体。”小女孩的身体开始融化,肌肉纤维像糖浆般滴落,露出底下的白骨,“爸爸失败了18次,这次一定能成功。”
“第18次实验体,是我。”顾境突然明白过来,他看向温叙,火光在她瞳孔里跳跃,“许薇薇的目标从来不是让她母亲重生,而是完成她父亲的实验,制造出完美的‘复制品’。”
温叙的目光落在实验台的抽屉上,抽屉缝里露出半截蓝色布料,和许薇薇校服上的纤维一致。她拉开抽屉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写满字的人皮,字迹是用鲜血写的,记录着每次实验的过程:
“1998年3月,母亲反抗,注射镇定剂失败,改用**解剖。”
“2015年7月,□□出现排斥反应,记忆紊乱,误认为自己是母亲。”
“2023年9月,顾境,基因匹配度99%,意识融合实验准备中。”
最后一张人皮上,贴着顾境和温叙的合照,照片上两人的脸被用红线圈住,旁边写着:“祭品与容器,缺一不可。”
“穿校长制服的‘你’,是成功的复制品。”温叙的声音很稳,指尖却微微发凉,“他需要你的意识完成最终融合,而我是‘容器’,用来承载许薇薇的意识。”
实验室的地面突然裂开,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涌出,里面漂浮着无数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顾境将温叙护在身后,解剖刀在手中转了个圈,刀刃反射的火光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刀影。
“她算错了一步。”顾境的声音带着冷意,“□□的爱不是弱点,是破绽。”
他突然想起□□戒指内侧的刻痕,那不是“L&X”,而是被血掩盖的“救我”二字。那个在天台上献祭自己的“□□”,根本不是在帮许薇薇,而是在用最后的意识传递信息。
裂缝中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住顾境的脚踝往下拖拽。他低头时,看到那些手的手腕上都戴着银戒指,戒面刻着的编号从1到17,最后一只手属于□□,掌心写着“镜子”两个血字。
“镜子是关键!”温叙拽住顾境的手臂,火焰突然照到实验室墙角的穿衣镜,镜面蒙着层白雾,擦去白雾后,映出的不是他们的身影,而是许薇薇的父亲——那个穿着校长制服的男人,正举着手术刀,站在年幼的许薇薇身后。
镜中的校长突然转过头,露出和顾境一模一样的脸,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儿子,该回家了。”
地面的裂缝猛地扩大,顾境和温叙同时坠落。失重感袭来的瞬间,顾境紧紧攥住温叙的手,两人的指尖都在流血,血珠在半空中相融,形成道微弱的红光。
“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顾境的声音在风中碎裂,却清晰地传到温叙耳中,“哪怕你是实验体,哪怕这里是虚假的,我……”
他的话没说完,两人已经坠入无边的黑暗。温叙只觉得掌心传来的力度越来越大,顾境的血和她的血混在一起,在黑暗中发出荧荧微光,像条指引方向的红绳。
不知坠落了多久,他们突然撞在坚硬的地面上。温叙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学校的操场中央,顾境压在她身上,两人的手还紧紧攥在一起。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雾中,教学楼的轮廓渐渐清晰,一切都像刚进入副本时那样平静。
“结束了?”温叙轻声问,指尖能感觉到顾境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顾境抬起头,目光落在教学楼的天台——那里站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正朝着他们挥手,笑容明媚得像照片里的许薇薇。而女生身边,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侧脸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正是□□。
“没有。”顾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但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他低头时,鼻尖擦过温叙的额头,两人的目光在晨雾中交汇,像有电流窜过。温叙没有躲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圈。
远处传来预备铃的声音,晨雾中,越来越多的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整齐划一地朝着操场中央走来。最前面的是赵磊,他的脸已经恢复完好,只是嘴角的笑纹里还嵌着血丝。
顾境站起身,将温叙拉起来,两人并肩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并肩作战的默契。
“看来,第十章才是真正的开始。”温叙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指尖轻轻碰了碰顾境的手指。
顾境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真实得不像幻觉。“那就陪他们玩到底。”
晨雾深处,天台的许薇薇突然举起手,手里拿着的不是手术刀,而是面小小的镜子,镜子反射的阳光正好照在顾境的脸上。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无数个自己,穿着不同的衣服,站在不同的场景里,眼神却都带着同样的迷茫和决绝。
而温叙的目光,落在人群中那个戴眼镜的女生身上——她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日记本,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的“许薇薇”三个字,字迹和自己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他们不仅是局中人,还是局本身。这场横跨三年的实验,从来就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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