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强行拽出黑暗的瞬间，顾境听见了指甲刮擦瓷砖的声音。
不是幻觉。那声音尖锐、滞涩，像生锈的刀片在啃噬水泥，断断续续地从头顶传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像极了陈雪临死前被捂住嘴的呜咽。
“醒了？”温叙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刚从窒息中挣脱的微哑。
顾境睁开眼，视线所及是片粘稠的灰。天花板的水渍晕成张扭曲的人脸，左眼的位置正好是块松动的墙皮，正随着刮擦声轻轻颤动，像在眨眼。他们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下的瓷砖黏着层滑腻的液体，闻起来有股廉价香薰混合福尔马林的味道——和女生宿舍常用的那款“安眠”香薰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副本18号“无声宿舍”载入完成。】
【背景：星华大学女生宿舍4号楼404室，半年内发生三起学生坠楼事件，死者均为同宿舍成员，死前长期遭受集体孤立与隐性霸凌。警方定论为“压力过大自杀”，宿舍被封停至今。】
【任务：72小时内找到霸凌主导者及命案真相，揭露“无声”的秘密。】
【警告：副本含高强度精神污染，请勿直视镜中倒影、深夜哭声及无人宿舍的门缝。】
【奖励：未知。失败惩罚：永久滞留404室。】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消散时，顾境坐起身，发现他们身处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的宿舍门都挂着“封”字木牌，油漆剥落的地方露出底下的编号，401、402、403……唯独404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光，像流淌的血。
走廊的声控灯坏了，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墙壁上涂鸦鸦扭曲变形。“贱人”“滚出去”“死了才干净”的字迹层层叠叠，最新的一层用红色马克笔写着，墨迹未干：“她在看”。
“看什么？”温叙的指尖抚过“她在看”三个字，指甲缝里沾到的不是颜料，是带着温度的粘稠液体，在指尖拉出细长的丝。
顾境抬头时，声控灯恰好熄灭。黑暗中，404室的门缝突然扩大，一只惨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五指张开，指甲缝里嵌着撕碎的照片碎片。那只手悬在半空，突然猛地指向走廊尽头的窗户——窗外的月光下，站着个穿睡衣的女生，正背对着他们，脖颈以不正常的角度向后弯折，脸贴在玻璃上，对着他们的方向“看”。
“咚！”
404室的门被从里面撞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腐烂的甜味涌出来。顾境下意识将温叙护在身后，却被她按住手腕。“别动。”她的声音异常冷静，目光锁定在门内的景象，“是‘欢迎仪式’。”
门内的宿舍和普通女生宿舍无异，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诡异。四张铁架床，三张铺着整齐的被褥，叠成豆腐块，上面放着玩偶、课本，甚至还有没吃完的零食，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唯独靠窗的那张床，被褥凌乱地堆着，床单上有片深色的污渍，形状像个人躺着的轮廓，轮廓边缘散落着七根蜡烛，烛芯焦黑，像是刚被吹灭。
天花板的吊扇停在半空，扇叶上缠着根粉色的跳绳，绳结处挂着件湿透的白衬衫，衣角滴着的液体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倒映出的不是吊扇，而是个女生的脸，眼睛睁得滚圆，嘴巴被什么东西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三起坠楼事件，死者都是睡这张床的。”温叙走到书桌前，桌面上的镜子蒙着层白雾，擦去白雾的瞬间，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个陌生女生，正用美工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刻字，字迹是“对不起”。
顾境的目光扫过书桌抽屉，最底层的抽屉没锁，里面放着本带锁的日记，锁孔里插着半截钥匙。他抽出日记时，听到床底传来“窸窣”声，低头一看，是只断手，戴着枚银戒指，戒指内侧刻着的“W”字母被血浸透——和温叙名字的首字母一致。
“是第一起死者的手。”温叙认出戒指款式，和警方通报里提到的“死者随身物品”完全相同，“她吴桐桐，美术系学生，死前被同宿舍成员孤立了三个月，每天的画具都会被扔进垃圾桶，画板上被泼红墨水。”
日记被翻开的刹那，一股冷风突然从窗口灌进来，吹得蜡烛芯“噼啪”作响。第一页的字迹娟秀，记录着刚入学的期待，而从第三个月开始，字迹变得潦草扭曲：
“她们又把我的画剪碎了，说我画的是‘晦气东西’。”
“阳台的门锁被换了，我的衣服还晾在外面，下雨了……”
“镜子里的她在笑，说我该消失了。”
“404室的灯，晚上会自己亮。”
最后一页没有字，只有用鲜血画的七个小人，六个小人手拉手，围着中间的小人，中间的小人被打了个叉，叉的末端指向窗户。
“七个小人？”顾境皱起眉，“404宿舍加上吴桐，一共四个人。”
温叙的指尖停在画叉的小人身上，那里的血迹比其他地方深，像是被反复涂抹过。“还有三个，是之前住过404室的学生，都在一年内办理了休学，理由是‘精神恍惚’。”她突然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女生不知何时停止了刻字，正对着温叙的方向微笑，嘴角咧到耳根，“她们不是消失了，是被‘同化’了。”
话音刚落，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401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里面传来女生的嬉笑声，夹杂着清晰的嘲讽：“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仗着自己画得好吗？”“听说她爸妈离婚了，难怪性格这么怪……”
顾境摸出打火机点燃，火光中，401室的门缝里露出无数只眼睛，都在死死盯着他们，瞳孔里映出的不是火光，而是404室那张凌乱的床铺。
“隐性霸凌。”温叙的声音带着冰碴，“不打不骂，用孤立、嘲讽、精神施压，让受害者觉得是自己的错。比肢体暴力更恶心，也更难留下证据。”
她走到404室的阳台，护栏上的锈迹里嵌着根长发，发尾缠着片碎布，是吴桐那件被剪碎的画衣。阳台的玻璃上，有人用口红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笑脸的眼睛是两个黑洞，黑洞里贴着吴桐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正对着镜头微笑，嘴角却被口红涂成了血红色。
“第二起死者是林薇，”顾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张从吴桐日记里掉出来的照片，照片上四个女生站在宿舍门口，其中三个搂着肩膀，唯独吴桐站在最外侧，表情尴尬，“她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吴桐说话的人，结果被一起孤立，死前一周，她的安眠药被换成了泻药。”
温叙的目光落在阳台角落的垃圾桶，里面有个被踩扁的药盒，标签是“阿普唑仑”——安眠药。药盒旁边，放着个破碎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残留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你们会遭报应的。”
【系统提示：检测到强烈怨念波动，404室“住户”即将苏醒，请立刻离开阳台！】
机械音响起的瞬间，顾境拽着温叙退回宿舍。阳台的门“砰”地一声自动关上，紧接着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伴随着女生凄厉的尖叫，像有什么东西从阳台坠落。
宿舍里的蜡烛突然同时亮起，烛光照亮了墙壁上的涂鸦——之前没注意到的是，涂鸦的最底层，用铅笔写着无数遍“404”，每个数字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勾，像是在计数。
“第三起死者叫张倩，”温叙的指尖抚过那些勾，“她是霸凌的主导者之一，却在吴桐和林薇死后突然坠楼，警方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忏悔信，说看到了‘吴桐的鬼魂’。”
顾境的目光锁定在张倩的床底，那里露出半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的瞬间，里面传出嘈杂的对话，夹杂着杯子摔碎的声音：
“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你别装了，是你把她的抗抑郁药换了！”
“闭嘴！再说话，你就是下一个！”
录音笔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噪音中，顾境听到了温叙的声音，冷静得不像她自己：“第七个勾，该轮到你了。”
他猛地看向温叙，她正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女生不知何时变成了她的模样，正用口红在镜面上写着“404”，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不是我。”温叙的声音很稳，却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是‘它’在模仿我。”
镜子里的“温叙”突然转过身，露出的不是脸，而是片血肉模糊的空洞，空洞里渗出的血水滴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流向张倩的床底。
顾境走过去掀开床垫，底下没有尸体，只有个红色的行李箱，箱子里装满了吴桐的画，每张画上都有个模糊的黑影，站在404室的阳台上，而黑影的手腕上，戴着和温叙一模一样的玉佩。
“这不是普通的霸凌命案。”顾境的声音带着寒意，“有人在利用霸凌杀人，而且目标很明确——和‘404’有关的人。”
温叙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画上，画的是404室的天花板，吊扇上缠着的不是跳绳，而是根绳子，绳子末端拴着个小人，小人的脸被画成了温叙的样子。画的角落，用极小的字写着：“她回来了。”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温叙与副本关键物品产生共鸣，身份信息开始泄露……警告！警告！禁止探查！】
机械音突然变得混乱，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温叙的脸色微微发白，她捂住太阳穴，脑海中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红色的行李箱、燃烧的画、还有个女生的声音，在耳边说：“别信她们，她们都在骗你……”
“你没事吧？”顾境扶住她的肩膀，指尖触到她骤升的体温。
温叙摇摇头，挣脱开他的手，走到404室的门前，门缝里的红光已经变成了黑色，像深渊。“走廊里的哭声停了。”她的声音很轻，“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顾境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照在墙壁上的涂鸦，“她在看”三个字的墨迹开始流淌，像血一样，缓缓朝着404室的方向蔓延。
而他们都没注意到，吴桐日记的最后一页，被血画的小人底下，藏着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笔迹和温叙童年时的字迹一模一样：
“我也是404的人。”
宿舍的吊扇突然开始转动，扇叶上的白衬衫被甩得笔直，衣角指向的方向，正是温叙站着的位置。蜡烛的火苗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的影子里，多了个模糊的轮廓，正从镜子里缓缓走出，伸出的手，戴着枚刻着“W”的银戒指。
下一个，会是谁？
这个问题像冰冷的蛇，缠上了404室的每一寸空气，也缠上了顾境和温叙的心脏。他们知道，这场以“无声”为名的屠杀，才刚刚开始。而温叙脑海中那段不断闪回的记忆，或许就是解开一切的钥匙，也可能，是将他们拖入深渊的诅咒。
宿舍惊魂[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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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404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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