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急急落下后,青木客栈被裹在湿漉漉的水雾中。
“吁——”
客栈门口一男一女翻身下马,快步跑进客栈。
见此小二热情地招待道:“两位客观里边请。”
朝颜不满地抱怨道:“什么鬼天气?前一刻还好好的,怎的忽然就下起雨来?”
苏泽兰柔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关切地说:“看看有没有干衣服,先换一身,别着凉了。”
“不必。天热,一下就干了。”
来至客堂小儿热情地问道:“两位客官要点什么啊?”
“两间上房。”
“好嘞,上房两间。”
“且慢。”朝颜警惕地扫了一眼满脸笑意的小儿,严肃地挑眉问他,“你们这里上房多少钱?可有没有其他消费?”
“一间上房一晚三十文,娘子放心,我家店向来童叟无欺,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乱收费的现象。”说着他递给朝颜两把木钥匙。
闻言朝颜放心的接过木钥匙,笑道:“多谢了。”
“娘子客气,阿闻,快带二位客人去他们的房间。”
店小二带着他们来到相应的房间,苏泽兰交代他备好晚饭。
赶了几天路,他们今日终于到达目的地。
苏泽兰告诉朝颜,此地有个人善用皮革等物制作面具,戴上后面容皆变,且不会被人察觉。
他们来此就是为了让他给苏泽兰暂时改变容貌,防止在重南山被认出来。
朝颜换好衣服后与苏泽兰一起来到楼下吃晚饭。
“来。”朝颜给苏泽兰夹了些菜放在他碗中,“一路来每次吃饭时都心不在焉,只会夹眼前的菜。”
苏泽兰垂眸看着碗里的菜,轻轻夹起一块放在嘴里,香味在唇间绽开,他淡淡开口道:“多谢。”
“不谢。”朝颜好奇地夹起一筷子之前没见过的菜,放在口中嚼嚼嚼,“咦?这个也好吃,你快尝尝。”
“朝颜!”
“怎么了?”
“无事。”苏泽兰紧紧揪着衣角,只匆匆夹了口菜塞进嘴里,声音有些发闷,“你尝尝,这个也好吃。”
“哦。”朝颜依言夹了一筷,尝了尝,弯眼笑着感叹,“果然好吃。”
“嗯。”
苏泽兰看着吃得很是满足的朝颜,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分开的那晚。
他们在桐城的小酒楼里,朝颜为了给他践行,背着苏昭喝了一杯又一杯酒。
“朝颜。”苏泽兰轻轻拉了拉朝颜的衣袖,皱眉压低声音柔声劝道,“别再喝了好不好?”
“不好!苏泽兰,这第……第七杯我敬你……我敬你什么呢?”朝颜迷离的盯着苏泽兰温润的眼眸,抬手捏了捏自己红扑扑的脸,摇摇晃晃地拿起酒壶,填满自己的酒杯杯。
“好了好了。”苏泽兰抢来朝颜手中的酒杯,一口喝完,宠溺摸摸朝颜的头笑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不许摸头!”
朝颜突然拔高声量,一把攥住苏泽兰落在她发顶的手。
苏泽兰的指尖被朝颜温软的掌心裹住,又惊又怔,指腑不受控地一颤。
在朝颜自说自话的碎碎念里苏泽兰的目光愈加温柔。
“朝颜,你放心我肯定会平安回来的。爷爷们的约定还要我们完成。”
“约定?什么约定?”
“自然是我和你的婚事了。”苏泽兰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一抹红晕悄悄爬上脸颊。
“哦。”酒醉的朝颜又伸手去抓酒壶,尝试无果后她才迷迷糊糊地强调,“那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苏泽兰抬手,轻轻挑开黏在朝颜嘴角的发丝。他沉默半刻,像似攒了极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低声确认道:“朝颜,若是我真平安回来了,娶你好不好?”
朝颜不太清亮的眸子盯着苏泽兰,许久轻轻点点头,傻乎乎地笑着应到:“好啊,我会等你的,一直等你。”
朝颜的掌心的温度沿着他们拉着的手传给苏泽兰,他只觉得越来越热。
温软湿润的感觉下苏泽兰的耳根不可控制地变红。
“苏泽兰你脸怎么红了?”嚼嚼嚼地朝颜好奇地看着刚刚一直一直愣神又突然脸红苏泽兰。
受惊的苏泽兰轻咳一声,慌忙地说道:“这个菜好辣。”
“辣吗?我感觉还行啊……”说着她夹起苏泽兰指的那道菜。
看着嚼嚼嚼的朝颜,他很想现在就问清楚,但又总觉得现在不合适。
一股莫名的气顺着他的心口往上窜。
他气那天太子来的太早,气朝颜的满不在乎,但更气好像是自己的胆小怯弱,一句话都不敢坦然说出。
苏泽兰握紧掌心的铜钱,最后无可奈何地冷哼了一声。
朝颜狐疑地挑眉瞄了一眼苏泽兰,他脸上的不自在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擦擦嘴,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喉咙里卡刺了?”
闻言,苏泽兰无奈地勾了勾唇,轻轻摇头说∶“无事,你快吃。”
滴滴答答的雨声响了一夜,所幸第二日清晨太阳早早了升起来。
苏泽兰与朝颜踏着潮湿的青石板在竹林里穿行,不久一栋竹楼出现在二人眼前。
门童带领朝颜他们踏着吱呀作响的竹板来到楼上。
此时,一个清秀的公子正在浇花,乌发如墨,松松笼在脑后,几缕秀发垂在颈侧。侧脸浸在晨光里发着光。
听到声音的他侧首,勾唇对朝颜她们轻轻一笑。
朝颜听苏泽兰说过,这人在火场救人时,不幸被火烧伤了脸,后来怕自己脸上狰狞的疤吓到旁人,就找来皮革之物,尝试制成面具附在脸上 。渐渐的手艺越发精进。现如今,已经可以制作出足以以假乱真的面具,。
但在看到这人的全貌后朝颜不经对这个说法产生怀疑。
这人右半张脸的确俊秀得很,眉眼清隽如画,可左半边额头到颧骨,却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疤痕,与另一侧的完好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没等她细想,对方已先开口,声音温和的说:“苏公子你们来了,里边请吧。”
跟着那人进了里屋,他掀开门帘时,目光扫过朝颜,笑着说道∶“还请这位小姐在门外稍候。”
朝颜点点头应下,在门外的长凳上坐下,目光很快被墙上挂着的面具吸引。
墙上的面具有男有女,风格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那活灵活现的细细纹路。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门帘被轻轻掀开,那位公子走出来。
“小姐暂候一刻钟,苏公子的面具还在定型,需再等片刻。”
朝颜淡淡一笑:“公子叫我朝颜就好。”
“朝小姐好,在下让尘。”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朝颜终究按捺不住好奇,把疑问说了出来:“让尘公子手艺这样好,为何不给自己做一副完整的面具?”
让尘闻言,抬手轻轻摸了摸左脸的疤痕,随即笑了笑,眼底带着几分通透:“自打我学会制面具,来求面具的人络绎不绝。有人想躲仇家,有人想扮贵人,个个都想靠面具换个身份。我留着这半张脸,既是警醒自己,也是提醒他们,面具终究是假的,藏得了容貌,藏不住本心。”
听他这样说完,朝颜不禁向她投入钦佩的目光。
恰在此时,里屋的门帘被揭开,苏泽兰走了出来。
看到苏泽兰与之前的完全判若两人的样子,朝颜顿时眼前一亮。
让尘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
此时的苏泽兰,除了那双囧囧有神的眼睛,与之前再无一点相同。
辞行时让尘再三强调,苏泽兰的面具最多维持三个月的时间,待时间一到便会自然脱落。
终于,一切准备妥当,时间有限的苏泽兰与朝颜马不停蹄地赶往重南山。
一路上朝颜只觉得越走越荒凉,路上竟遇到好几处小土匪的据点。所幸有苏泽兰在身边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终于他们来到了重南山山脚下的小镇子里。
二人将马和多余的行礼留在驿站,扮做受难的灾民潜入镇子。
看着路边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乞讨者,朝颜心里一紧,不情不自禁%抱紧怀里破烂的药箱。
苏泽兰警惕地扫过直直盯着二人的几人,拉起朝颜的袖子叮嘱道:“情况不对,不要左顾右盼,我们先去找这个地方的官员,询问一下重南山的具体情况。”
朝颜正欲回答,突然感到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角。
低头,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柔柔地开口:“姐姐,给我一点吃的吧。”
闻言朝颜焦急的在行囊里翻饼子,可那丫头竟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所幸苏泽兰手疾眼快地扶住了那个丫头才没有跌着。
朝颜掀开她破碎的袖子,枯瘦的手腕让朝颜心中一颤。
摸了一会脉,朝颜不禁感叹道:“怎会这么虚弱!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她与苏泽兰抱着那丫头向一家铺子讨水,可惜那主家嫌弃得冲他们摆摆手,只吐了口唾沫大骂道:“晦气。”
朝颜顾不上争辩,与苏泽兰抱着她来到一处装修好些的茶楼。
“唉唉唉!往哪儿走了?”
“小二,快拿些糖水来。”
小二撇了一眼他们,不屑地说道:“想要糖水?先拿钱来,没钱就感觉滚开。”
忍无可忍的朝颜喊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店小二白了一眼朝颜,正欲挥手赶人,突然眼前一亮,瞬间变了一副样子:“两位快里边请,稍等,糖水马上就来。”
原来是苏泽兰递出来一块碎银子。
很快那小二谄媚地端了碗糖水出来。
朝颜小心给那丫头喂了些糖水,渐渐的那姑娘有了苏醒的迹象。
她的眉头皱在一起,艰难地睁开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盯着朝颜眨了又眨,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朝颜手忙脚乱地抬手帮她擦眼泪。
“乖,别哭了。想吃什么告诉姐姐我买给你。”
“谢谢哥哥姐姐。我……我想吃对面街头那个粗粮饼。”
听到她想要的东西,朝颜心里又是一酸,“好好好,你先别哭了,我去给你买。你先与这个哥哥在一起好不好。”
朝颜起身跑去买饼,跑出几步又转头交代苏泽兰道:“你再喂她些糖水。”
“路上小心。”
“放心吧。”
朝颜跑到街角买了几张那丫头所说的饼子,又买了一碗粥,正要返回时,四周的乞丐突然围了上来。
“姑娘,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也好几天没吃饭了。”
“欸!你们别抢呀!不要着急,我给你们买就是了。”
朝颜掏几十文钱递给那买饼的人:“我将你这些饼都买了,你分给他们。”
她从人群里挤出来,远远地便看见苏泽兰伸着脖子一直盯着她这里的动向。
朝颜冲苏泽兰挥挥手,拿着饼与粥回到茶楼。
“你先把这些粥喝了,再吃些饼。”
“谢谢哥哥姐姐!”说着她小小接过朝颜手中的勺子搅了搅,惊喜地感慨道:“我还没见过这样稠,这样白的粥。”
听到这句话,朝颜与苏泽兰的心不由得一颤。
朝颜的嘴角轻颤了一下,她正要开口说话。
一把飞镖扎过来,本就极薄的粥碗顷刻间被击碎。
苏泽兰手疾眼快的握住即将扎在小丫头身上的飞镖。
在小姑娘吓破了胆的哭喊声里,沾上血的米粒混着碎瓷片四处飞溅,划破了朝颜的脸。
朝颜与苏泽兰浸着杀意的眼神向飞镖射来的方向看去。
三个的男人嬉皮笑脸的笑着,互相推搡、互相指责。
“呦,三弟你射偏了啊,我不是让你扎桌子吗?你怎么朝着粥碗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啊。人家小姑娘还没喝了。”
第三人还未来的及说话,便被苏泽兰一脚踹了出去。
“该死的,敢踹你大爷。兄弟们一起上。”
他恶狠狠地喊完角落里又冲出几个人,围了上来。
见此,朝颜将手里的饼子全塞到小丫头手里,叮嘱了一番,抱着药箱跑至苏泽兰身边。
苏泽兰踹飞一个人对朝颜喊道∶“这里危险,快回去。”
“我不!这么多人,你的手又受伤了。”说着她举起药箱砸在一个人的头上,旋即那人龇牙咧嘴地捂着流血的头,苏泽兰见此一脚踢飞。
两人就这样配合着,很快打倒了一片人。
眼见着自己的人一个个头破血流的被一踢飞,三兄弟立刻急了,拉手一起冲过来。
苏泽兰将朝颜环在怀里,两人被撞倒,药材散了一地。
那小丫头急忙跑过来,拉着朝颜与苏泽兰的手哭喊着:“哥哥姐姐你们别打了,我不喝粥了,我不喝粥了。”
苏泽兰掌心的伤在刚刚的拉扯中被撕的更大,血早已浸湿了半个袖子。
眼看着众人纷纷从裤腿里掏出一把刀又围了上来,苏泽兰咬下带血的袖子随意将伤口缠了几圈,抬起胳膊将朝颜与小丫头护在身后。
就在那群人冲上来的时候,突然响起一个女人及其威严的声音。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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