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陆渊的生活表面上回到了那条固定不变的轨道,但他的内心,却早已脱轨,驶向了一片充满未知和危险的黑暗旷野。
那两个被他烙印在脑海里的词——“Elysium”和“Morpheus”——如同两颗不断发酵的种子,在他沉默的外表下,疯狂地滋生出盘根错节的、偏执的藤蔓。
他没有再进行第二次跟踪。
他知道,那太过危险,一旦被发现,他将立刻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个虽然冰冷、但至少能遮风避雨的“家”,以及近距离观察凪的资格。
他选择了一种更安全,也更折磨的方式。
在那些凪需要扮演“Morpheus”的夜晚,当凪离开公寓后,陆渊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是在空荡的房间里默默等待。他会穿上那件黑色的连帽衫,像一个幽灵般融入城市的夜色,然后乘坐最晚一班的、几乎空无一人的公交车,去往那条他只去过一次的、极致奢华的商业街。
他从不到达那栋如同神殿般的建筑门口。他只是像一个最耐心的、最卑微的信徒,远远地、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凝望着那座名为“极乐世界”的、华美的地狱。
他在这里,看到了一个他过去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他看到一辆辆他叫不出名字的、线条流畅的顶级豪车,如同沉默的黑色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到会所门前。穿着得体、戴着白手套的侍者会恭敬地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衣着考究的男人。他们身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权势气息。他们的脸上,挂着相似的、充满了期待和贪婪的微笑。
陆渊躲在黑暗中,像一个局外人,冷漠地观察着这些城市的“王”。他看着他们走进那扇厚重的黄铜大门,去寻找他们的“梦神”。他想象着凪此刻正在里面,对这些男人展露着他曾见过的、那种温顺而妩媚的微笑,用他那如同圣咏般的声音,为他们编织着虚假的、昂贵的梦境。
每一次想象,都像有一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反复切割。
偶尔,他能透过会所二楼巨大的落地窗,捕捉到一些模糊的、一闪而过的剪影。他无法看清任何人的脸,但他能看到那些摇曳的、温暖的灯光,看到那些觥筹交错的、奢靡的场景。他甚至能想象到空气中弥漫的、高级雪茄和香水的味道。
那个世界,温暖、明亮、充满了人类的**和喧嚣。
而他所在的世界,只有冰冷的、潮湿的黑暗。
一道无形的、由金钱和阶级构筑的玻璃墙,将这两个世界清晰地、残忍地分割开来。
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送给凪银质打火机的“特别客人”。他今天开着一辆更为高调的白色跑车,下车时,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与前来迎接的经理,低声交谈了几句。
陆渊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滞了。
他将自己更深地埋入阴影中,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极致的嫉妒而绷紧。他想象着这个男人即将见到凪,想象着他们会谈论那些他听不懂的音乐和文学,想象着凪会对他露出那种他从未对自己露出过的、真心的微笑。
一股狂暴的、想要冲过马路,将那个男人撕碎的冲动,再次在他心中燃起。但他最终还是死死地克制住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是一个躲在阴沟里的、无能为力的偷窥者。
当那扇黄铜大门在“特别客人”身后缓缓关闭时,陆渊才敢大口地呼吸,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溺水。
他不再看那扇门。他转身,默默地离开了这条不属于他的街道。
回公寓的路上,他没有再坐公交车。他选择了徒步,用这种最原始的、惩罚般的疲惫,来对抗内心那份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能为力的狂怒。
当他回到那座冰冷的、如同陵墓般的公寓时,凪还没有回来。
公寓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但现在,这个他曾以为是避风港的地方,在他眼中,也变得不同了。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着“Elysium”的气息,墙壁上渗透着那些客人的凝视,地板上印着凪走向另一个世界的、无形的脚印。
这座囚笼,不再只是他和凪两个人的了。它被无数个看不见的、肮脏的影子所侵占。
陆渊走到客厅中央,静静地站着。
他看着这个华美的、腐朽的世界,又想起了门外那个同样华美、同样腐朽的世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两个世界,其实是同一个。
而凪,就被囚禁在这座巨大的、无形的、名为“Elysium”的囚笼的中心。
而他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守护者,其实只是一个负责打扫外围笼舍的、更卑微的囚徒。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心,在他的心中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成形。
他不能再只是一个旁观者了。
他不能再只是一个偷窥者。
他必须进去。
他必须亲自踏入那个名为“极乐世界”的地狱。
不是作为客人,也不是作为仆人。
他要成为一股新的、足以打破所有规则的、来自深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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