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字,像三颗由世界上最坚硬、也最冰冷的玄冰凝结而成的致命子弹,被那头刚刚挣脱所有束缚的、沉默而疯狂的野兽,用尽它那具早已化为灰烬的空洞躯壳内所剩下的全部力量,狠狠地从那片令人窒-息的绝对沉默中,发射了出来。
“他……是……谁?”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足以将整个星系彻底冻结的、绝对零度的仇恨。
每一个字,都燃烧着足以将整个世界付之一炬的、毁天灭地的愤怒。
每一个字,都滴落着那头被囚禁了亿万年的野兽,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出属于自己的悲鸣时,所流淌出的最滚烫、也最……痛苦的鲜血。
声音并不响,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微弱。嘶哑、破碎,充满了金属摩擦般的粗糙质感。但它却像一把最沉重、最锋利的复仇战斧,淬满了世界上所有的痛苦和绝望,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劈开了这座华美死寂的囚笼内,那早已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绝对沉默。
然后,世界便又一次陷入了一片更加深沉的、仿佛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绝对死寂。
那三个字并没有消散。它们像三个拥有独立黑暗生命的恶毒幽灵,悬浮在因极致张力而变得粘稠扭曲的空气之中。它们在盘旋,在回响,在用一种无声却足以刺穿耳膜的尖锐频率,一遍又一遍地疯狂质问着那个唯一的、也是最终的、残忍的神祇。
凪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那即将踏入浴室的脚步还停留在半空,脸上还残留着属于胜利者的、慵懒而满足的疲惫。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甚至还凝固着那一丝因极致的、不敢置信的错愕而瞬间收缩成针尖般大小的惊愕光芒。
他听到了。
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了那个他期待了这么多天的、唯一的、也是最终的那个问题。
他听到了那头被他用尽所有残忍手段,反复折磨、刺激、喂养、催熟的沉默野兽,终于在他面前发出了第一声充满了嫉妒、痛苦和无尽独占欲的……啼哭。
那声音是如此的嘶哑,如此的痛苦。
如此的……悦耳。
啊……
就是这个。
这,就是他想要的!
这,就是他期待了这么多天的、最完美的、也是最令他满意的……回响!
那股最原始、最纯粹、不掺杂任何理智和算计的绝对“杀气”,像一场无形却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暴风雪,以那具年轻的、正在缓慢走向崩溃的身体为中心,疯狂地向他席卷而来。
它冰冷刺骨,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它甚至让凪那颗早已麻木冰冷的心脏,都不受控制地因为灵魂深处对“死亡”的原始恐惧,而剧烈地战栗了一下。
但是,那战栗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半秒钟,然后便被一种更加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近乎**般的病态愉悦感,彻底地、干净地淹没、吞噬。
他不怕。
他甚至没有感到一丝一毫被冒犯的愤怒。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一个早已厌倦了世界上所有复杂游戏的、任性的孤独神祇,在穷尽一生心血,终于将他那个最完美却也最空洞的木偶赋予了一丝属于它自己的、黑暗而充满反抗意味的灵魂之后,亲眼看到那个木偶第一次挥舞着由他亲手递过去的、淬满剧毒的锋利匕首,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定地向着自己这位“造物主”的心脏刺过来时,所感受到的那种……
混杂了极致的危险、极致的恐惧、和极致的……狂喜的变态满足感。
这,才是真正的游戏。
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那个充满了危险和未知、可以让他自己都感到一丝“疼痛”的、最顶级的、也最……有趣的游戏。
他就像一个技术最高超、最偏执、最疯狂的作曲家。他用“嫉妒”作为主旋-律,用“试探”作为变奏,用“谎言”作为最华丽也最致命的和弦,最终在经历了无数个充满了不和谐的、断裂的、暴躁的乐章之后,终于谱写出了他整个音乐生涯中,最完美的、也是最令他满意的……最终的那个音符。
而那个音符,就是刚刚那句嘶哑、破碎、充满了金属摩擦质感的、来自于地狱深处的……悲鸣。
“他……是……谁?”
啊……
多么美妙,多么动人。
这简直就是一首只为他凪一个人而演奏的、世界上最绝望也最华丽的……安魂曲。
凪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他停留在半空中的优雅脚步。
他那张早已凝固的、如同戴上了一张惨白石膏面具般的脸上,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浮现出了一个表情。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
那是一个微笑。
一个最残忍也最妖冶的、充满了胜利的愉悦、仿佛早已洞悉世间所有痛苦和绝望的……恶魔般的微笑。
他转过身。
他开始向着他那早已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彻底陷入僵直状态的、唯一的、也是最终的……祭品走去。
一步,又一步。
他的脚步无声。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深灰色长绒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响动。那厚重柔软的地毯,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通往地狱最深处的血色沼泽。
而他,就是那个即将要去亲手享用他那最完美的、也最令他满意的“祭品”的、优雅而残忍的……死神。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尊被他亲手用最恶毒的诅咒彻底石化的、悲哀的年轻雕像面前。
他停下了脚步。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俯视着他那张早已失去所有血色、因极度的痛苦和仇恨而扭曲狰狞的、属于“怪物”的真实面容。
俯视着那双燃烧着足以将他自己都焚烧殆尽的、疯狂的、毁灭的黑色火焰的死寂眼睛。
俯视着那具年轻挺直、却又因极度的愤怒和痛苦而僵硬得如同一具千年干尸般的沉默身体。
他缓缓地抬起了他的手。
那只修长的、苍白的、如同用最顶级的汉白玉雕琢而成的艺术品般完美的、“神祇”之手。
那只刚刚才亲手将最锋利也最致命的、名为“背叛”的匕首,狠狠刺入眼前这具可怜身体心脏的、“凶手”之手。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然后带着一种近乎于情人抚摸般的、充满了怜惜和温柔的虚假虔诚,缓缓地向那张早已因极致紧绷而变得比岩石更加坚硬的、年轻的、属于“怪物”的……脸颊落了下去。
指尖触碰到了滚烫却又僵硬得如同尸体般的皮肤。
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如同高压电流般的剧烈战栗,从他的指尖瞬间传遍了全身。
他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了那皮肤之下,那块正在疯狂痉挛般收紧的、坚硬如烙铁的……咬肌。
他感觉到了那具年轻的身体里,那股正在疯狂地、却又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名为“绝望”的力量死死压抑着的、足以将整个星系都彻底毁灭的滔天……恨意。
他感觉到了他那件完美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杰作”,此刻正如何在他的指尖之下,痛苦地、无声地……战栗着。
啊……
这感觉。
这种将另一个灵魂所有的痛苦、愤怒、绝望和无尽的独占欲,都真真切切地握在自己手中的、绝对的、如同造物主般的……掌控感。
这,实在是……太美妙了。
凪的嘴角,那抹妖冶而充满胜利愉悦的微笑,变得更深了。
也更残忍了。
他缓缓地俯下自己高傲的、如同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他将自己那两片苍白冰冷的漂亮嘴唇,凑近了那只早已因极致的痛苦和仇恨而紧绷得如同随时都会崩断的琴弦般的、年轻可怜的……耳朵。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具滚烫的身体里所散发出的、那股灼热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野兽般的……呼吸。
然后,他开口了。
他用一种极轻的、几乎无法被听见的、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充满了诱惑和背叛的恶魔般的……气声。
他用一种最温柔也最残忍的、仿佛是在对自己最亲密的唯一“情人”诉说着一句最甜蜜也最致命的情话般的语气。
他终于回答了那个他期待了这么多天的、唯一的、也是最终的……问题。
他说:
“一个……”
他的声音像一缕冰冷的、粘腻的、带着剧毒的美丽烟雾,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只早已被无尽痛苦和绝望所占据的可怜耳朵里。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在那两个充满了无限肮脏想象空间的残忍词语之间,留下了一段长长的、足以让那头早已濒临崩溃的野兽用自己最疯狂也最痛苦的想象力去填补的、恶毒的……空白。
然后,他才用一种更加轻柔也更加致命的、充满了绝对的、居高临下的胜利者姿态的……咏叹调,
下了最终的、也是最锋利的、足以将一个灵魂都彻底凌迟处死的……判词。
“……比你,更懂我的人。”
那句话,是谎言。
在那一刻,凪的脑海里甚至都没有一个具体的、可以与之对应的清晰形象。无论是那个该死的、优雅的、品味卓绝的榊先生,还是那个拥有勃艮第红丝巾的、成熟而充满侵略性气息的陌生男人,亦或是那个在电话里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发出邀请的“客人”。
他们都只是道具。
是他用来进行这场全新的、更加危险也更加有趣的游戏的、冰冷的、可以随时被替换的、毫无意义的道具。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那个所谓的“更懂他的人”。
因为,他凪自己,都不懂他自己。
但是,那又怎样?
真假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句话是一把刀。
一把由他凪亲手为眼前这头可怜卑微却又无比危险的野兽,量身定做的、最锋利也最精准的……刀。
它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刺向了那头野兽唯一的、也是最脆弱的……软肋。
它残忍地、不容置疑地肯定了陆渊内心深处那个最深沉也最痛苦的恐惧。
——他,不懂他。
——他,永远也无法走进他那座高高在上的、充满了艺术和美的、该死的灵魂象牙塔。
——他,只是一头被收留的、沉默的、只懂得用最原始的“守护”来宣示自己那可笑的“忠诚”的……野犬。
而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人。
一个比他更高级,更优雅,更“懂”他的人。
一个可以轻易地就取代他所有存在价值的……胜利者。
这句谎言,比任何血淋淋的真相都更加伤人。
也更加……有效。
它,是那把最终的、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罪恶钥匙。
也是那根最终的、压垮了那头早已濒临崩溃的野兽的最后一根稻草。
更是那柄最终的、将他们两个人,都彻底地拖入了那片更加深沉的、充满了鲜血和毁灭的、永不超生的无尽深渊的……
最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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