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渊的手指紧紧包裹住那枚冰冷的黄铜钥匙时,一股奇异的力量,仿佛顺着金属,从他紧握的掌心注入了他那具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
这不是温暖,也不是希望。这是一种更原始、更偏执的东西。是一种有了明确目标的、野兽般的执着。
他不再是漫无目的地为了生存而挣扎。他现在有了一个目的地。一个地址。一个……主人。
“活下来。”
凪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像一道冰冷的命令。
陆渊用手肘支撑着地面,再一次尝试撑起自己的身体。肋下的剧痛如影随形,但他咬紧了牙关,将那声几乎要冲出喉咙的痛哼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肌肉的收缩和骨骼的移动上,将疼痛剥离出去,视为一种与自己无关的、恼人的背景音。
他成功了。
他极其缓慢地,从趴伏的姿态,变成了跪姿。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刚刚积攒起来的、微不足道的所有力气,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跪在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流下,与额角的血迹混在一起,在他脸上冲刷出狼狈的沟壑。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枚被他死死攥在手心的钥匙。钥匙扣上,确实刻着一串地址。字迹很小,但在巷子里微弱的反光下,勉强可以辨认。
那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位于城市最顶尖富人区的街道名字。
从这里,这座城市的腐烂的、被遗弃的背面,到那里,那个光鲜亮丽的、仿佛漂浮在云端的正面,是一段遥远得近乎绝望的距离。
但他必须去。
陆渊扶着湿滑、长满青苔的墙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让自己站了起来。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尖叫、抗议。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拙劣地重新拼接起来的、破碎的人偶,随时都可能再次散架。
他靠着墙,缓了很久,才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底的伤口,肋下的剧痛,以及全身各处被殴打出的瘀伤,都在向他传递着清晰的、要求他放弃的信号。
但他没有停下。
他走出了那条见证了他屈辱与抉择的后巷,重新回到了城市的街道上。
雨夜的城市,像一头光怪陆离的巨兽。车灯汇成的河流从他身边湍急地流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橱窗里,衣着光鲜的模特们用空洞的眼神漠然地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偶尔有撑着伞的路人经过,都会像躲避瘟疫一样,下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
陆渊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两件事:辨认路牌,和迈出下一步。
他像一个孤单的幽灵,游荡在这座不属于他的城市里。他穿过灯红酒绿的商业区,穿过安静肃穆的金融中心,穿过那些他只在最遥远的想象中出现过的、华美的地段。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因为失血而越来越模糊。有好几次,他几乎要栽倒在地,但他都凭着那股偏执的意志力,强行稳住了身形。
他不能倒下。
他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方。
他还没有……见到那个人。
他想问他,为什么是他。他想让他看看,自己真的像条狗一样,爬到了他的面前。他想知道,当自己完成这个“命令”之后,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
是食物?还是……另一场更残忍的游戏?
这个念头,像一根鞭子,驱使着他那具早已濒临极限的身体,继续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几乎要被无尽的疲惫和疼痛彻底吞噬时,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刻在钥匙扣上的街道名字。
他到了。
通往新世界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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