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躲不过,未过多久,身旁的男子忽地启唇,令她抬着帘幔的手情不自禁地一颤。
谢令桁阖目养着神,未睁眼看她,冷声道着接下来的打算:“有人问起,我便说你是远房表戚,来京城投奔几日就走,咽喉有疾,暂且说不了话。”
“嗯。”她轻轻地应了声,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对他仍感畏惧非常。
那双深眸缓慢睁开了,谢令桁瞥望她一眼,修长指骨轻点着一旁的坐席,唤她坐近一些。
“你坐到我身侧来,别坐那么远。”
驸马如此发话,她就放落帘子,战战兢兢地坐过去。离她仍有些身距,他便半坐起身躯,搂上她腰肢再坐回原座。
一番举止后,她稳稳当当地靠于驸马怀里,沉香窜入鼻息,难以将他推却。
“最亲近的人,理当要挨近着坐,要难舍难分,如胶似漆才是。”男子拥得紧,双眸仍旧闲适地闭回,似享受着这等光景。
孟拂月不敢动弹,两手也无处安放,观察此车厢,半晌道出口:“我记得这马车,是公主常乘坐的那辆。”
“公主之物,自然要物尽其用,”闻言低缓一笑,谢令桁回得理所当然,“我观察过了,公主府的马车奢华宽敞,适宜……偷香寻欢。”
他将尾音别有深意地拖长,而后坐直了凑近,揽于腰上的手徐徐上移,触到她肩头,令她不由自主地一僵。
坐在公主的马车里与驸马偷欢,此举着实卑劣龌龊。她愕然一瞬,想着公主若得知了此事当会怎般悲切,心间就泛起阵阵寒凉。
“大人!”孟拂月讶然一唤,停顿之际,顺势编了一谎,“我来了月事……”
听着此言,他蓦然蹙眉,极是不信地打量:“月事?昨夜榻上交欢,似乎一切如常。”
“今……今早来的……”
生怕驸马来真的,昨晚已踏错了一回,绝不可再继续错下去,她小心谨慎地回道,边道边从他怀内轻微抽身。
谢令桁神色凝肃,面上笑意被愠色取代,语调忽作低沉:“月儿来癸水,刚才怎不和我说?”
癸水一事说来就来,哪能够第一时间报知他?
闻语也起了恼意,她憋着一口气,恭然答道:“此乃姑娘家的事,我觉得无需告知大人。”
岂料男子见势冷哼,以着不屑的口吻回她:“癸水之期关乎侍寝,身为妾当是要说一声的,不然便是存心扫人兴致。”
这话的确是扫了他的兴。
然为了劝止,她只得言谎,不能让公主因此恨透了她。
“下回不敢了,下回……我定告诉大人,”细声细语地央求下几句,孟拂月抚着小腹,难忍般轻语道,“这月事一来,我就腹部不适,这几日恐怕做不了任何亲肤之举了”
“你怎知任何举动都不行?”
他嗤笑了几声,似要磨平她的心性,轻蔑地冷嘲:“月事女子都有,本是寻常之事,你装出这虚弱之样,也过于矫情了些。”
怀疑她是不想亲近才使的伎俩,谢令桁凝神而望,微冷的话语从口中说出:“何况也无人说过,来月事就定会影响侍寝……”
与他已无法说理。
她强忍怒意,轻低下头,朝他俯首一拜:“求大人体谅……”
舆内一阵阒然,帘外肆铺的吆喝声频频传来。
相较街市上的熙攘,马车里万分寂静,当下唯等驸马答话。
谢令桁见她可怜,怜悯之心似有瞬间在作祟,蓦地缓下神情:“也罢,我不闹你。你可闭目一会儿,到了我唤你。”
“靠我肩上睡吧。”
他轻拍自己的肩,言道之语令人不得违抗,示意她靠近歇着。
小憩可不必说话,倒也舒坦许多,孟拂月从命地靠至他肩膀,被驸马轻柔地揽回身旁。
这般瞧着,真像是恩爱已久的夫妻。
可谁曾知晓,此刻倚于驸马肩处的,是她这见不得光的外室。
马车似驶入了皇宫午门,周遭安静了下来。
她静听两侧枝叶簌簌而响,听了半刻,便休憩入睡。
皇城之上晴空万里,清风摇庭树,直到马车停稳,旁侧男子推着她肩膀,孟拂月才恍然惊醒。
正值晌午,大殿之外红绸铺满地。
她戴好帷幔,遮上娇容走下车辇,随即就瞥见欢步奔来的艳丽之影。
“夫君!”人未走近,呼唤声已先飘来。
快步行来的女子正是宣敬公主秦楚漪。
许久不见,公主一貌倾城,丰韵娉婷,仍带着傲然之气,可偏望见驸马时,傲气皆化为缕缕温和。
“都快起宴了,夫君怎么才来?”楚漪娇嗔地抱怨一句,转眼便瞥见随同驸马而来的姑娘,疑惑道,“这位是……”
站于其旁的姑娘以绸纱掩面,公主从上到下地端量,也只朦胧可见。
觉得亲切,却始终望不清此女的容颜。
谢令桁端方得体地作揖行礼,行完一礼,向公主郑重引见:“故居来的远房表妹,未见过这场面,缠了我几时辰,偏想入宫瞧瞧。”
“原来是夫君的表妹……”
大悟般点着头,公主似对驸马深信不疑,未疑虑她的身份,爽朗地应道:“多一人参宴而已,不碍事的,跟着本宫一道入宴便好。”
对这驸马,楚漪倒无太多缱绻深情,唯感此人面容生得好,又觉他举止大方,所道皆有几分理,作公主的夫君极为相衬罢了。
若他真越了大矩,宣敬必要休夫,再选一驸马为伴。
殿内奏响着管弦丝竹,中央有舞姬翩跹而舞,远远瞧观都觉热闹非凡,想必这宫宴上的新婿与新妇皆是怡悦欢喜。
孟拂月一言不发地步入宫殿,依顺地坐于驸马旁桌,扮演着他的远房表妹。
她的视线终是锁定于着一身喜服的太子上。
如她所想,殿下俊逸如故,浑身散着帝王家的凛气,着于其身的红袍衬得太子更是俊美无俦。
其人行若玉树,用绣花红绸牵着太子妃朝前走,二人佳偶天成,怎么看都般配极了。
然那大红盖头下,她心知今日的新娘,是她的庶妹孟拾烟。
多年以前她怎会料到,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日,她不是并肩而行的新嫁娘,而是个不可以真面目示人的看客……
望太子望得出神,她未再顾及驸马和公主在谈论什么,唯一人孤寂地看着殿中景致,杏眸掠过几缕黯淡。
多年积攒的爱慕之绪如墙围一般崩塌。
她感到此心被撕裂开来,整颗心被揪得生疼。
殿下好像……真把她忘了。
楚漪在案旁品着茶,觉茶水甘洌清香,眉语目笑地让驸马也尝尝:“这宫宴上的清茶浓香馥郁,清冽醇厚。夫君多品品此茶,本宫很是喜爱。”
闻言,谢令桁恭谦地举盏饮了口,眸光所落之处是她的案几。
桌案空荡荡的,似乎是宫里的奴才忘了端茶来。
又或是,觉他区区一驸马身份低微,带来的表戚定也微贱,那些奴才是在等着公主开金口。
“谢公主关怀,此茶还真是甘醇清香,可能够让在下的表妹也尝尝?”谢令桁颇感不满,握着杯盏的长指不易察觉地攥紧,温润面容阴沉下半分。
“怎还少上了茶盏……”经他一问,公主这才发觉宫女有所疏漏,倏忽间怒火中烧,朝着伫立后方的奴才高喝道,“你们好大的胆!”
“那姑娘是本宫的贵客,居然连盏茶都不上,信不信本宫立马要了你们的脑袋!”
少见公主发这般大的火气,两三名宫女心生不安,垂首不言,慌忙扭头退去上茶。
待宫女慌慌张张地前去端茶,楚漪回头瞧向驸马,自疚道:“是本宫未留意,夫君莫往心里去。”
谢令桁淡然坐着,语调和缓,却不肯草草了事,不肯善罢甘休:“这些奴才敢亏待在下带来的人,藐视公主的尊威。公主这么轻易就放过?”
这处坐席立马无人再语。
两侧茶案觥筹交错,衬得此桌有些许阴寒。
孟拂月照旧凝视不远处的殿下,思绪转回到身边的驸马,看他眼神,知他是要罚人了。
楚漪愣了愣神,收着高傲的心性,试探般轻问:“夫君觉得,当如何责罚?”
“杀了。”
他答得果断,语气柔和地似在道一句家常,顺手执盏,还饮了口茶。
饮下清茶,谢令桁慢条斯理地提起茶壶,为公主沏满茶,再道:“杀几名奴才,以儆效尤,往后宫人再不敢懈怠公主府之人。”
只因一举疏忽,忘了端一盏茶,他便要将那宫女处死?她在侧听得发寒,暗想公主听了这话恐怕也感无措。
“可这几位宫女平日都是伺候父皇的,赏罚都由父皇定夺,本宫无权降罚。”楚漪霎时发愁,左思右想,为难地掩唇道。
对于公主的姑息,他似是不依不饶,话里有话般又添了句:“公主深得陛下恩宠,面对的只是几个奴才,该怎么做,无需在下提点。”
孟拂月顿感心惊。
驸马是让楚漪姐姐仗着圣宠降此重罚。
美其名曰为公主树立威望,实则是他锱铢必较,为私心借公主之手报仇。
“本宫去同父皇说说……”公主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觉驸马言之有理。
见公主有点犹豫,谢令桁正色又道,虽为驸马,势头却要盖过了公主。
“在下希望公主上心,因在下不想听到宫人私下非议,说宣敬公主空有一副皮囊,却无半点威信可言。”
听着像在胆大包天地斥责,但又似在替公主着想。
楚漪未有丝许恼意,却习以为常,眸里映出赞同之意,唯命是从地应和道:“夫君说的是,本宫会将此事牢记于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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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喜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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