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曾说过,阿玥天资聪颖,过目成诵,炼丹之术本应不逊于他,只是从小有了兄长做对比,阿玥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证明自己,反而失了炼丹的至纯之心,唯有帮她找回初心,才能激发她的潜能,非此,不能破局。”
“初心?衍儿从未与我提过此事。”
提起亡子,魏宁真黯然神伤。
“可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家主是阿玥唯一的亲人,只有当您身陷险境之时,方能激发她的护佑之心,阿衍曾说,丹道本就应怀救世仁心,方能有所大成,今日阿玥一心为救您而炼丹,许是因此突破了心里的桎梏。”
魏宁真听完此话,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那你让我以大典为由,进宫请皇后娘娘前来……也是个幌子?你明知有人早已盯上我和你父亲,还故意推波助澜,让我们身陷危局?就连阿玥的秘密在族中泄露一事,你也早就知道?”
方才在御前,危急存亡关头,她已经做好了打算,真相一旦败露,她将主动担下所有罪责为玥儿换一条生路。可此刻,身为同盟的东方璟却告诉她,这一切都在他布局之内,连自己都被他算计其中,叫她怎能不胆寒。
东方璟眸光一颤,解释道:“家主明鉴,阿玥的事被旁人得知,晚辈也是今日才知道。”
“谋逆一事本就经不起推敲,陛下不会真的因此动了您和家主,阿玥一向聪明,在陛下面前只承认了自己实力稍退……”东方璟顿了顿,蹙眉道,“夜行独木桥,桥断不见舟,下一句是唯蟠龙可托身,卦象之意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兆,晚辈原以为此卦是指陛下既已得了长生丹,便不会再追究阿玥之责,为了保住颜面,便不得不保了阿玥的性命……”
说到此处,他眉心愈紧。
“没想到,真正的大凶之相,竟出在了南宫氏族中。”
果然,卦象可算,天意却不可随意窥弄。
魏宁真神色依旧紧绷,今日之事险之又险,直到此刻她都未敢松懈。
她忽的自嘲道:“原以为,我为阿玥一番筹谋可保她无忧,却不曾想到,会为她引来灾祸。”
若不是她自作聪明让东方业卜卦,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劫。
东方璟却宽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家主应该高兴,阿玥因祸得福,能炼出丹药,又有了陛下作保,从此您与阿玥在族中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魏宁真不置可否,只深深看了他一眼。
“罢了,此事已过,多说无益,不过……”她轻叹道,“今日的谋划你最好别让阿玥知晓,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被人摆弄。”
东方璟有一瞬间无言,随即笑了笑。
“晚辈明白。”
……
归府的马车稳稳前行,长街喧闹,车内寂静无声。
百里聿风双手自然地搭在膝上,乜眼看着身旁那个痴人,半晌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看够了吗?”
从上了马车到现在,那锦盒已经被她开了关,关了又开,反反复复不下百次了。
光那开铜制轴心转动的细碎声响,都吵得他心烦。
南宫玥有些不好意思地关上了锦盒,若无其事地抬眼道:“看够了。”
回去定要让雪萤也看看。
马车拐了个弯,许是进了小道,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南宫玥正昏昏欲睡时,马车忽的一个急停,她猝不及防侧倾出去,就在险些跌出车厢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倏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沉稳地将她往回一带。
蒋翼隔着车帘,警惕道:“将军,不太对劲。”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咻咻的破空声呼啸而来。
南宫玥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寒光乍现,疾风扑面,一支森寒的羽箭穿过车帷堪堪抵在她眼前。
百里聿风单手握着箭杆,矢尖距离她的眼球仅有一寸之遥。
心脏骤停。
南宫玥骤缩的瞳仁里倒映着百里聿风滴滴答答往下坠着血珠的手。
车内晦暗,他的漆眸格外幽寒。
咔嚓一声,血箭断裂。
几乎同时,数只羽箭狠狠钉在车壁上,百里聿风手腕一翻,以案几为盾挡在了车窗上,阻拦乱箭,紧接着揽过她的腰身,纵身跃下马车。
落地时,三支冷箭直取咽喉,他反手抽出腰间短刀,银光疾掠而过,三支箭簇尽数斩落。
“杀了百里聿风,为主上报仇!”
讨伐声自周围响起,混乱中有蒙面刺客冲出,其中一人手起刀落,刀锋迎面向他二人劈来。
百里聿风紧紧将她扣在怀中,带着她侧身避开长刀,寒光贴面之际,他手中短刀骤然向上提起,哐当一声,随着长刀落地的还有一截断裂的手臂。
鲜血喷溅,触目惊心。
南宫玥瞳仁骤缩,面如雪色。
那柄短刀不过数寸,百里聿风却用它生生砍下了一臂,这是何等可怖的力道!
电光火石之间,百里聿风又毫不迟疑将短刀调转方向,直直刺入那人咽喉。
寒刀回撤,血色喷涌。
时间仿若凝固,刺客高大的身影僵直倒下。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刺客朝他们袭来,南宫玥身子一缩,紧紧攥着他腰间的衣料,将脸埋进他胸膛。
天爷啊,她的人生才刚看到点希望,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她紧闭双眼,黑暗里只感觉百里聿风身形未动,周围刀剑撕裂空气的尖啸和人体倒地的闷响交织成片,片刻后,四周静了下来。
耳边只余下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南宫玥微微侧头,只见一个眼生的侍卫疾步上前道:“属下来迟,还请将军治罪。”
见刺客都被击杀,她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
老天保佑,她这条小命差点又被阎王捡走了。
百里聿风唇线紧绷,松了松握着短刀的指节,低头看向怀中之人,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才微微松开箍着她的手臂,抬眼扫了一圈地上的尸体。
蒋翼拖着一满身是血的刺客走来,百里聿风下意识抬手将她的脸庞轻轻朝自己胸膛压了回去,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片刻,薄唇轻吐道:“北狄人?”
那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道:“百里聿风,即便今日我等杀不了你,你也活不了多久!黄泉路上,我定要看看……唔——”
话未说完,一柄短刀射入他的眉心,将余下的狠话尽数钉回喉咙里。
南宫玥的脸颊贴在他身上,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胸膛下趋于平缓的心跳骤然震动了一下,像是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意被尽力遏住。
百里聿风不动。
南宫玥也跟着不动,闷着声道:“将军,妾身有点透不过气了。”
闻言,百里聿风骤然松手,却仍用臂弯虚圈着她。
南宫玥顿时像离水的鱼般急促地吸吐了几口气才缓过来,目光所及之处,只见百里聿风的半边衣袍皆染上了深色血迹。
他的手悄然移开,接过侍卫递来的棉布,按住左手上的伤口,白色棉布瞬间被血色浸透。
南宫玥不禁皱眉。
方才那一箭凶险万分,若不是百里聿风反应迅速,她的脑袋就被当成射穿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忍不住起了一身寒栗。
蒋翼道:“将军,混入京中的北狄余孽应该都在此处了,您打算如何处置。”
“枭首示众。”百里聿风的语气平静得可怕,“若发现同党,格杀勿论。”
蒋翼道:“是。”
南宫玥看着两名侍卫清理完马车边上的尸体后,拉起马就要走,她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倏然抬头看向百里聿风。
“将军!”她杏眼微圆,急切道,“我的丹!”
丹还在马车上呢!
说着提起裙摆,跨过脚下的乱刀就要去追那马车。
百里聿风眉心微蹙:“站住。”
南宫玥闻声顿住,转过身来,却见他背对而立,右手慢悠悠抬起,掌心赫然放着那锦盒。
如玉白皙的指节残留着淡淡的红印,显得愈发刺目灼心。
南宫玥愕然。
方才刀光剑影间,她自己都不知道锦盒何时掉落的,可百里聿风竟然在护着她杀出包围之余,还分神将它捡了回来。
生死存亡之际,他守护了自己,也守护了自己视若珍宝之物。
哪怕于他而言,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丹丸。
惊喜之余,她鼻头忽的一酸,泪眼汪汪地看向百里聿风。
百里聿风缓缓转身,纳闷道:“哭什么?这丹不是好好的吗?”
掌中的锦盒递至她面前,却不见她有下一步动作。
他凝目片刻,轻轻偏头道:“难道,吓到了?放心,本将军这就让人……”
安慰的话语戛然而止。
南宫玥情不自禁向前一步,抬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感受到扑入怀中的温软,百里聿风有一瞬间错愕。
“将军……”
低柔的声音,因为感动和委屈而染上了颤音。
百里聿风无声垂眸,正暗自思量她因何这般时,只听她抽泣声更甚,闷闷道:“嫁给你真的不亏。”
“……”
身边传来几声隐忍得极其辛苦的憋笑声,百里聿风双眼微阖,怀中那人继续说着:
“将军,您是这个世界上最英明神武的男子。”
“……”
“妾身决定了,今后一定为您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别说了。”
“好。”
空气静默了片刻,百里聿风忽的极低地笑了声,抬手拍了拍怀中少女的后脑。
“走吧,回府。”
南宫玥一动不动,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将军。”
“又怎么了?”
“能给个帕子吗?”
“……”
玥宝:给个帕子吧,不然鼻涕就擦你身上了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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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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