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后,沈栖晚的身子渐渐康复,但心中总萦绕着说不清的怅惘。
沈栖忆解决了那只黑鬼后,家中残余的那些小青鬼也都随之消失了,侍郎府归于一片宁静。
她这几日便一直待在家中陪着沈栖晚,却又勾起了她的那桩荒唐婚事。
前不久,宫中来了个公公,告知她婚事会在五日后举行。
也就是说,五日后她就要离开侍郎府,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认识的人,一个人面对未知的环境。
于是,她便利用仅剩的几日时间时时刻刻陪在家人身边,半步不离,她倒不是害怕,毕竟自己六岁时就离开了父母,只是没想到才重逢几日就又要离开了,心中难免不舍。
她听丫鬟们说,她与萧既回的婚事在京城中已经传遍了,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已经能预料到,成亲那日会是怎样的场景了。
实际上,却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夸张。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抵达侍郎府门前,沈栖忆还在睡梦中便被七八个丫鬟从床上拽起,一番折腾下来她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快散架了。
十里红妆铺天盖地,八抬大轿流连忘返。
良辰美景结良缘,花好月圆共婵娟,珠联璧合千秋耀,鸾凤和鸣百世传。
二人成亲场面与皇室相比也毫不逊色,城中人皆言,大理寺少卿萧大人娶得的美娇娘是他的心头宝。
但沈栖忆心知肚明,什么心头宝,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手段罢了,皇后娘娘倒是宠她的这位弟弟,这一场婚礼下来,得不少钱财吧?
马车行了许久停住,沈栖忆一路上几次三番想摘下这碍眼的盖头,都被随行的侍卫发现制止。
眼下她两眼一抹黑,只能摸索着下车,脚尖将将点地,却没留意到还有一级台阶,一脚踏空,整个人向前跌去。
却撞进一处硬朗温热之中。
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线:
“沈二小姐,能不能上点心?”
沈栖忆被吓得一哆嗦,连忙站稳道歉:
“抱歉,萧大人。第一次成亲还请多见谅。”
她有点儿委屈,这人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又不用遮盖头,头上也不用顶着那些沉重的凤冠头饰,自然轻松。
萧既回扶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临到火盆前,他脚步微顿,垂眸轻声提醒了句:
“前面要跨火盆,看得见吗?”
沈栖忆迟疑,看着自己拖在地上的裙摆,为难问道:
“大人,我这嫁衣……不会烧起来吧?”
萧既回未应,停住脚步。
“大人?……嗯?!”
下一秒,她整个人蓦地腾空,被抱起的那一刻,盖头掀起了一点儿弧度,她清晰地看见萧既回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亦如上一次见面时冷若冰霜,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她这一瞥,才发现,他的眉梢下有一颗红痣,在靠近他修长的丹凤眼眼尾的位置,平添几分惊心的艳。
萧既回抱着沈栖忆在两旁众人的惊呼声中跨过火盆,入了府。
拜过堂后,沈栖忆一个人坐在卧寝的榻上,身旁站着一个府内的丫鬟。
她累得浑身发僵,只想将身上这些繁琐的东西摘个精光,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但奈何礼俗不允许,她还是得等萧既回来掀盖头。
坐了许久,外头倏地传来哄哄闹闹的吵闹声。
她询问一旁的丫鬟:
“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了?”
那丫鬟站着没动,习以为常道:
“夫人不用担心。许是哪位大人喝醉了酒,耍起酒疯罢了。”
沈栖忆不信,这可不像是耍酒疯的声音,那声音窸窸窣窣,脚步声嘈杂无序,但能听得出来是万分急切的。
正疑虑间,房门被推开,萧既回朝那丫鬟挥了挥手,那丫鬟带上门离开。
萧既回动作利落,掀盖头,喝交杯酒,短短几分钟便完成了。
酒杯一落,他便淡声道:
“我今晚睡书房,沈二小姐早些歇息吧。”
说罢转身离去。
沈栖忆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符,透过门缝无声掷出,这是追听符,可自动寻找要偷听的对象,将声音传进她耳中。
追听符似游鱼在空中快速游动,旁人看不见它,找到目标后它迅速贴靠在目标的背后。
果然,不过片刻,声音传来了。
“大人,您真要让夫人独守新房?”
“做好你分内之事,别问不该问的。尸体已经派仵作验过了吗?”
“是的。除了整个头被切去,身上并无其他伤口。”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没有……头颅不在,根本无法辨别,不过死者是一名女性。”
“我知道了。你留在府内招呼宾客,我从后院离开,去一趟亭心湖。”
“是。”
沈栖忆坐在榻上听完了他们的对话,若有所思。
亭心湖?她好似在哪儿听过……
想起来了!是阿姐爱人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她这才想起来,那只黑鬼没有心脏,恐怕那就是他的死因,她当时居然忘记了问他。她懊悔地抓着头发。
现在居然又有一具尸体出现在亭心湖,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亭心湖这个地方,危险重重。
屋外的丫鬟打着哈欠,上下眼皮打架。沈栖忆褪去婚服,换了件素披风,推门告诉丫鬟:
“我要歇息了。你可以走了。”
看到她走远后,沈栖忆从里面将房门锁上,又从包裹里翻出一身简便衣裳换上,将头发束起。
卧房的窗户不大,沈栖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了出来,又细心地关好。
前面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宾客欢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府内仆人来往不绝,沈栖忆一路上垂首快步,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她伪装成端茶的丫鬟,趁没人注意到她,偷偷从大门溜出去。
一路上问了许多人,才终于找到亭心湖。
夜里的湖边寂静得诡异,湖水幽暗,微波推着浅纹,中央小亭在月光下泛着泠泠白光。
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夹杂着一种令人悚然的压抑。
湖边走动着一个人,时不时蹲下身来查看。沈栖忆躲在一棵树后,偷偷看着。
那人是萧既回吧……他是在找脚印和血迹吗?
这片湖究竟是死了多少人啊,怨气氤氲如雾。她左右观望着湖面,青烟黑雾笼罩,还隐隐约约透着几丝红血丝和浅浅的血腥味。
这个地方很危险。这是沈栖忆非常确定的。
湖内的水鬼们个个面黄肌瘦,蛇一般的胳膊朝湖边延伸,试图寻找可以饱餐的灵魂。
好在萧既回有金体护身,那些水鬼们看见他就像看见了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萧既回在湖边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何痕迹,湖边是泥地,只要有人踏足就一定会留下脚印,更别说那人还要带着一具尸体,脚印应更深才是。
可此处的脚印错杂,没有东西拖动的痕迹,所以凶手应是将尸体背在身上的,但地上的脚印大都深浅相近,没有明显的深坑。
他抬头环视着四周,将目光移到了那座湖心亭,通往亭子的路是水泥,看不出脚印深浅,所以凶手能抛尸的唯一路径就只有亭子了。
亭心湖赫赫有名,是京城人常去的地方,但自从几年前湖中出现的一具被挖去心脏的尸体后,人们便不愿再往这里靠近。
萧既回走到亭中,他四处观察,没有找到血迹,最后靠近每一根檐柱、楣子,试图寻找血腥味。
在坐板凳的角落处,他闻到了一丝浅浅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檀木香,这檀木香不似是京城中所贩卖的檀木所散发的香味。
沈栖忆站在树后紧紧地盯着他,看到他露出疑难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紧:
是发现什么了吗?
猛然,她双眼瞪大,湖中伸出一双乌黑细长的触手,朝萧既回伸去。
金体没能阻挡得住,这不是普通的鬼了!那双触手从头到脚将萧既回围住,要把他往水里拽。
萧既回只觉一阵眩晕,眼前发黑。
沈栖忆从怀中掏出两张符纸,甩到触手上:
“五雷正法,天罚妖邪。霹雳一声,万鬼寂灭。退!”
一道闪电劈下,伴着轰轰的雷声,那触手吃痛发出一声嘶吼,旋即退回湖中。
沈栖忆刚想上前扶住萧既回,身后呼喊声传来:
“大人!大人!”
她立马缩回树后。
来的人她不认识,佩着剑,应是萧既回的侍卫。
泉安见萧既回跌坐在亭中,惊了一跳,慌忙将他扶起:
“大人,您怎么了?”
萧既回扶着头,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记得一片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雷声:
“泉安,方才可是打雷了?”
泉安不解,抬头望着天空,一弯明月高高悬挂,没有乌云遮挡,怎么也不像是会打雷的天气:
“没有啊,大人。您听错了吧。对了!大人,宫中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我们快些回去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