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刚过,沐晟便醒来了,他从榻上起身,收拾好被褥放到床上。寻光还在睡着,他替她理了理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这是他自小的习惯,每日卯时起,要去练武一个时辰,风雨不辍。
他走后不久,寻光也醒来了,初换了地方,她睡得并不安稳,心里又记挂着敬茶一事,是以早早地醒来。她坐起身,唤了听晚和闻晓进来伺候,看着平整的小榻,她问道:“侯爷什么时候起身的?”
听晚正在替她更衣,随口答道:“侯爷两刻钟前起身的,去前院练武了。”
寻光颔首,暗自腹诽,难怪战功赫赫,这么勤奋啊!
听晚过来给寻光梳头,正梳着,闻晓收拾好床铺也过来了,她立在一边扯了扯听晚的衣摆,面色有些古怪,听晚疑惑地看向她,她却又摇了摇头。寻光正低着头挑选适配的首饰,没注意到两人的官司。
待一切收拾停当,寻光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吩咐听晚去传早膳,也正巧了,听晚刚出了院门,沐晟也回来了,身后跟着厨房来送早膳的人。
沐晟业已换上新衣,看见今天妆容清丽的寻光,晃了晃神,“我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都送了些,日后你若是吃不惯大厨房的饭食,院子里也有小厨房,你挑个大厨过来自己开小灶也成。”
寻光欣然应下。
用完早膳,两人便一起去往福寿堂给老夫人请安。他们到得时候,大夫人和二夫人已经在了,正陪着徐夫人说话。见着寻光,徐夫人笑着招手:“这便是寻光吧,快过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寻光看了沐晟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她顺从的上前跪下:“妾叶氏,给母亲请安,恭祝母亲福寿延年!”一旁的周嬷嬷将沏好的茶递给寻光,她又恭敬地给徐夫人敬茶:“母亲请喝茶!”
徐夫人接过茶轻抿了一口,喜笑颜开,“好!真好!你这丫头,小脸生的俊,这小嘴儿也甜!老二这是捡到宝了!”说着便将自己腕上的羊脂玉镯脱了下来给寻光套上,又从周嬷嬷手中接过一个匣子递给她,“这是母亲给你的见面礼,快拿着,可别嫌少!”
寻光忙双手接过:“母亲送的,自是好的,妾定会珍之重之!”
徐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起身,又指着左侧下首一袭月色襦裙的年轻夫人说道:“这是你大嫂。”
寻光福身行礼:“见过大夫人。”
大夫人容长脸,柳眉杏眼,笑意盈盈地虚扶了她一把,说道:“小弟妹果然是个美人,难怪能让二弟上了心,我们侯府也跟着多了几分颜色,弟妹你说是不是?”大夫人朝二夫人抬了抬下巴。
二夫人闻言,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说道:“侯爷是一家之主,能让侯爷喜欢的自是不凡的,能有个姐妹和我一起侍奉侯爷,我自然是欣喜的。日后府里热闹些,阿茂也就不寂寞了。”
碰了个软钉子,大夫人面色微僵,又看向寻光,扯了扯嘴角,指着身后婢女手里的荷包说道:“这是大嫂的一点心意,祝愿你和二弟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寻光接过荷包,又行礼致谢。
转过身来,面前便是二夫人了,也是这侯府的侯夫人,依着规矩,寻光应是要向二夫人敬茶的,敬完茶才算是名分确定,但此刻她看了看四周,并无人准备茶盏,她疑惑地看向沐晟。
二夫人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说道:“先前我与侯爷商议过了,你既是圣旨赐婚,便是名分早定的,无需在进行那些繁文缛节了,我也不是计较规矩之人,日后你好好伺候侯爷便是。”
说完示意身后的婢女将托盘上的檀木匣递给她,便不再多言。
徐夫人见差不多了,也不再寒暄,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他们。
沐晟将她送回院子,就去了前院书房,他一离开,寻光就摊在了榻上,嘟囔道:“夫人还真没说错,这西宁侯府确实不算是好去处。”
听晚放好寻光带回来的见面礼,出来听到寻光的抱怨,联想到方才福寿堂里,大夫人和二夫人话里的机锋,也不由得点头赞同。
寻光揉了揉太阳穴,猛地坐起身子,作破罐子破摔状地说道:“算了,反正我昨晚已经和侯爷约定好了,他说了不会干涉我做任何事情,我们还是自谋后路吧,这府里的事不参与便是。”
闻晓闻言想起早上收拾床铺时,被褥都平整干净,她微红着脸低声问道:“小姐和侯爷,昨夜未曾圆房吗?”
“未曾,我又不是真的要与他做妾。”
“那小姐说的约定可是与此有关?”
寻光招手,将两人叫至跟前,将她和沐晟的约定细细道出。
昨夜沐晟回到新房的时候,都快要戌时末了,寻光困得眼睛都开始打架了,听见门响,她一个激灵从榻上起身,就见沐晟推门进来,身上的喜服还没换。看见寻光还在等他,也有些意外:“怎么还没睡?以后不用等我,困了就睡!”
听见前半句,寻光松了口气,刚要放心,结果下半句一出,心又提了回来,“以后?侯爷要跟我一起住吗?”
沐晟看着寻光瞪得溜圆的眼睛,忍着笑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当然,你虽是挂名,但也是我的妾室,我们自是要一起住的,否则下人们会议论的。”
寻光笑容勉强地说道:“侯爷,这倒也不必吧,侯爷是一家之主,谁敢议论侯爷啊?”
“哈哈哈......”沐晟忍俊不禁,“好了,不逗你了,我也不会一直住的,隔几日来一次,毕竟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对了,你等我,是有事要与我说吗?”
寻光点点头,“侯爷白日里已经说了许多,但我还是想与侯爷求个恩典。”
沐晟自己脱了喜服,在小榻的另一头坐下,看着她问道:“哪里说的上是恩典,有事你直说便是,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绝无推辞!”
寻光斟酌着开口:“侯爷既然查探过我的身世,应当知晓叶家是个什么样子,如今能离了叶家,我自是欣喜的。但是侯府毕竟也不是我久留之地,日后离了侯府我还是得靠自己,所以我想请侯爷允准,用陪嫁做点小买卖,待将来各处都太平了,我搬出去也能有进项。侯爷请放心,侯府当时送的聘礼我都带回来了,那些我不会动的,平日里在侯府我也一定孝顺老夫人,敬重大夫人和二夫人,定不给侯爷添麻烦。”
“我当是何事,不就是做买卖吗,你就是想得多,这有何顾虑的,我应了!日后你若是遇上麻烦,也大可以报上西宁侯府的名头,我定会为你做主!”
“毕竟商贾之事低贱,我担心侯爷会觉得折损侯府颜面。”
“低贱?我沐家也是市井出身,又能比商贾高贵几何?且何止是沐家,大嫂家长兴侯府,夫人家永嘉侯府,也都是泥腿子出身,你不必担心这些,我们没有这些忌讳。”
寻光闻言,笑逐颜开,“那我就随心行事了,日后怕是少不得还得劳烦侯爷。”
“无妨,我本就说了,要让你在侯府自由自在,你不必挂怀。”
听到最后,两人都瞪圆了眼睛,听晚迟疑着说道:“小姐,侯爷能有此承诺,可见也是人品贵重之人,您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吗?这行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都是闺阁女子,也不懂其中的门道,若是赔了如何是好?”
闻晓也连连点头应和。
寻光拍了拍她们的手以示安抚,“无妨,我陪嫁的两个铺子,我们先试试手,左右有侯府这送上门的靠山,不用白不用!我们慢慢来,不着急,这侯府再好,但做妾总是抬不起头的。看今日敬茶这一出,这西宁侯府怕也是表面家宅和睦,实则暗流汹涌啊。”
寻光说着看向听晚问道:“我记得你先前打听的,没说这大房和二房有矛盾啊?”
“确实,小姐,奴婢先前出去打听,都说这西宁侯府深受皇恩,侯爷和几位夫人也都是宽厚之人。大夫人出自长兴侯府耿家,与大爷也是陛下赐婚,夫妻恩爱,二夫人出自永嘉侯府丁家,亦是满门忠烈,据说二夫人和侯爷还是青梅竹马,两人小时候一起习武呢。”
寻光回忆起丁夫人的面相,确实眉眼英气,声音也透着几分爽朗,颇有将门之风,不似小气之人,至于耿夫人,倒更像是书香门第出身,说话细声细气,眉宇之间隐有几分郁气,惹人生怜。
她思索了片刻,又问道:“我记得侯府的爵位是老爷和大爷战死之后,陛下才封赏的是吧?”
“正是,当时金陵城里还议论了许久,都说陛下仁爱,厚待忠臣。”
寻光露出一丝了然,“原来如此,看来这大房和二房争得怕正是这西宁侯的爵位!”
她见听晚和闻晓都一脸疑惑,又耐心解释道:“这侯爵在众人眼里是陛下看在沐晟战死的父兄的面上封的,按照规矩,自当是嫡长子袭爵,嫡长子去了,就要传给嫡长子的嫡长子,也就是嫡长孙。我听闻大爷有个遗腹子,按理应该是这个孩子袭爵,如今爵位却是二爷承袭了,看来当时也定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听晚和闻晓对视一眼,似是明白了,“所以若是侯爷一直无子,将来这爵位还是会回到大房?方才大夫人话语间挑拨小姐与二夫人的关系,就是想让二房妻妾不和?若是将来累及子嗣,这大房便可坐收渔利!”
寻光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不错,所以日后来往提防着点大房的人。”
两人连连点头应下。
沐晟回到书房,将这两日积压的公文处理完,抬脚又欲往寻光院里去,行至二门,突然想起昨夜老夫人的话,又转了方向,往丁夫人住的悠然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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