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元日朝会晚,大明宫麟德殿内,灯火辉煌,烛影摇曳,内四周摆满了精美的玉器和青铜器,地面上铺着华丽的波斯地毯,柔软而厚实。
悠扬的丝竹之声如流水般淌入殿中,身着斑斓舞衣的胡姬们踩着轻盈的舞步,自宫殿两侧款款而来。舞衣之上,繁复的刺绣流光溢彩:盛放的牡丹、翱翔的凤凰、神秘的西域图腾交相辉映。领舞的女子头戴璀璨金冠,镶嵌的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众女至殿中盈盈一拜,旋即翩然起舞。领头的康可儿双手舞动长长的丝绸彩带,彩练当空,如虹似练。其余胡姬则默契地配合,队形变幻莫测。纤细的腰肢曼妙扭动,柔软的臀部风情摇曳,足尖点地,轻快灵动,在厚毯上跳跃、旋转,舞姿尽显异域魅惑。
康可儿面覆轻纱,仅露出一双含情妙目,眼波流转间,含羞带怯地向上首投去一瞥。她肌肤胜雪,眉眼间既有异域的深邃,又糅合了中原的婉约。胡姬女子素以直率闻名,她这般欲语还休的情态,反倒勾起了皇帝李怀仁几分兴味。
一舞终了,康国使臣康达起身,躬身行礼,操着浓重的胡音奏道:“外臣康国使臣康达,奉吾主之命,远涉流沙瀚海,携本国明珠一颗,恭献于陛下。此女乃吾国首领之侄女,名唤康可儿,能歌善舞,亦曾习天朝诗书,略通《女诫》《诗经》。吾主感念大唐与吾国世代敦睦,愿献此女,以结两国之好。”
李怀仁扫了眼阶下的康可儿,再看向康达,语调平缓而含有威严“卿远道而来,携此女为礼,心意朕已知晓。”
转头对内侍示意“引此女入偏殿安置,习宫规礼仪。”
回头抬手示意使臣平身“卿一路辛劳,且回馆驿歇息。礼部自会按例赏赐你国贡品。”
康达心中悬石落地,伏跪于地,深深叩首:“谢陛下隆恩!”
.......
清晨,天光微透。一滴饱满的露珠自叶尖悄然滑落。
绿萝捧着一套簇新的衣裙,紧随在孙母身后。孙母行至门前,低声问守在那里的青竹:“小姐可醒了?”
“尚未。”
孙母眉头轻蹙:“还不快些唤醒?今日小姐要进宫赴琼华公主的约。”
“是。” 青竹转身,正欲轻推房门。
“都进来吧,我醒了。”帐内传来少女略带慵懒的声音。阿宁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在这没有现代娱乐的时空,她的作息倒是规律得很。
一双素手掀开床帐,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少女缓缓起身,乌发如瀑般垂至腰际,她伸手抚下几丝黏在脸上的碎发,薄纱做的寝衣滑至肩下,露出莹白如玉的肩颈,她不在意的起身下床,赤足坐在梳妆台前。
三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孙母却还是忍不住拿起绣鞋,俯身欲替她穿上。
阿宁忙将她扶起,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阿母,放着吧,我稍后自会穿。”
如今正值仲夏,室内铺设的上好木地板温润微凉,赤足踩上甚是舒适,何来受寒之忧?孙母只得作罢。
两名婢女上前,熟练地为她梳洗妆扮。十四岁的少女,稚气未脱的脸庞已初绽倾城之姿。今日梳的是灵动的双环望仙髻,身着桃红对襟衫配杏色长裙,素雅的披帛松松挽在臂弯。
孙母慈爱的看着她,从小带大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青竹和绿萝眼中藏不住的赞叹,她们是前两年开始跟着小姐的,阿宁平日不喜繁复妆饰,素面朝天已是清丽绝伦,稍加打扮更是容光照人。
“马车已在府外侯着了,小姐可以出发了。”
琼华公主李弄珠,深得帝后宠爱,向来目下无尘,行事张扬,唯独对阿宁青眼有加,时常寻她入宫叙话。
宫人将新制的糕点轻巧摆好,无声退下。李弄珠将一块糕点递给她“快尝尝,御膳房新做的。”
阿宁微笑接过,咬了一口双眼一亮“唔,好吃!”
公主行事确实肆意了一点,孟玉珍曾让她能不来往就不来往,但公主邀请岂能推拒,何况公主待她是真的好,非常接受她的想法,两人是彼此的挚友。
见她喜欢李弄珠满意一笑,“好了好了,你帮我想想,那裴广白.......”噼里啪啦讲了一堆“那样是什么意思?”
阿宁喝了口茶,心中叹了口气,自信张扬的公主也会被情爱所困啊。
“琼华姐,爱是相互的,要多理解多信任,相互尊重,共同进步。爱别人的时候不要迷失自己,要永远最爱自己......”
李弄珠十二岁时获封琼华公主,此后阿宁便叫她的封号。
李弄珠听罢,别的没太记住,倒是牢牢记住了“永远最爱自己”!
欣赏的看着阿宁“你懂得挺多啊。和其他人的想法一点都不一样。”每次同她分享事情总能得到与别人不同的答案,甚得她心。
阿宁心虚的挠了挠脖颈“我从书中学到的。”
李弄珠忽想起一件事,与她分享道:“最近父皇有些奇怪,十分宠爱一胡姬,竟还为了她责罚我!”
这倒是有些新奇,皇帝皇后都十分宠爱她,李弄珠从没受过责罚,现在竟因一个胡姬......
“怎么回事?”阿宁好奇。
提起此事,李弄珠便气不打一处来,攥紧了手中茶杯:“月前我在御花园撞见她,她竟敢不行礼!我一怒之下罚她跪着,偏巧被父皇撞见,竟罚我禁足一月!”
她李弄珠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她咬牙恨道:“我定要她好看!”
阿宁心思微动。李弄珠责罚宫妃并非头一遭,皇帝却是首次因此重罚于她,其中必有蹊跷。
阿宁从她手中轻轻拿过茶杯,为她续上新茶,柔声劝慰:“琼华姐不要生气,伤身。这等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李弄珠喝了一口,心道这哪里是小事,分明是奇耻大辱!她定要整治那胡姬。不过这话她没对阿宁说,她这好友最爱劝她仁慈善良。
时辰不早,阿宁该告辞了。她起身:“琼华姐,我先回去了。”
李弄珠点点头,唤人进来:“把这些带上。”
喜儿捧着几个精致的礼盒递给青竹。
“回见。”
待阿宁走后,李弄珠想了想,吩咐道:“去清宁宫。”
阿宁随引路宫人出宫,行至宫道,迎面走来一行人。引路宫人忙跪下行礼:“参见康嫔娘娘。”
待人走近,阿宁亦屈膝行半跪礼。康可儿抬手,声音柔婉:“免礼。”
随即款款向前行去。阿宁垂眸起身,余光悄然追随着那抹身影,心中微讶:原来古时化妆技艺已如此高超。
......
清宁宫内,皇后卢华黎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赖在腿边的女儿,无奈摇头:“琼华,后宫之事非你该过问。好好收敛些性子。母后予你的那些世家子弟画像,可看过了?可有中意的?”
李弄珠摇头撒娇:“母后~您得为女儿做主啊!那些……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裴郎。”
卢华黎轻点她额头:“那裴广白非驸马良选,你趁早歇了这心思。”
李弄珠只当耳旁风,敷衍道:“好好好,不做驸马。女儿今日来,是为那胡姬的事!您说我该如何惩治她?”
卢华黎目光扫过殿内侍立的宫人,面色骤然一沉,厉声呵斥:“琼华!你该长大了!目光莫要总盯着后宫这些琐事!看来你父皇的责罚还是轻了!来人!再禁足一月,好好静心思过!”
李弄珠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母后!您怎能如此待我!”
卢华黎重新拿起书册,对她的叫喊充耳不闻。
“母后!”李弄珠声音拔高。
宫人战战兢兢地上前:“公主,请……”
见母后心意已决,李弄珠气极,重重跺了下脚,推开宫人:“起开!”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
乌云慢慢聚拢,没有一丝光透出来。站在山巅往下看,山林又被浓雾遮蔽,透不出一点气来。
正和如今头发有些发白,他凝望着诡谲的天色,神色凝重。有十年了......
指了指乌云,对在外活动的弟子道“要下雨了,先回屋吧。”
弟子们抱拳作揖“是。”纷纷往屋内跑。
他将演泽拦下来带到一旁,沉默不语,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演泽被看的又些发毛,狐疑问道“师父,您这是要干嘛?”
“你今年,十七了对吧?”
“是。”
十七岁的少年,俊逸清朗,饱满的额头下鼻梁高挺,薄唇天然带着些微红,尚带着少年稚气的脸上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总给人一种放荡不羁之感,却是个温柔沉稳的人。
他身着青灰色的道袍,衣角有些破损,补上的针脚歪歪扭扭,简单的束着根木簪,额前垂着几缕碎发,风一吹轻轻晃动。
正和眼中掠过一丝慨叹:“长大了。”
“你下山去吧。为师能教的,已尽数传授。是该入世历练了。”
演泽平静地点点头:“是。”略一思索,又问:“弟子日后……可还回来?”
方才那点离愁别绪瞬间消散,正和抬手给了他脑门一下:“混账话!这是你的师门根基,你说回不回来?必须给我回来!”
演泽抬手拂了拂被打乱的额发,朗声应道:“是,师父!”
正和挥挥手:“去收拾行装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去我房里取些符箓带上,若遇棘手之物再用。”孩子道行稍浅,他还是担心。
演泽眉梢微挑,转过身:“此行……会遇精怪?”
“废话!不然让你历练什么?”正和瞪眼。
演泽心下微诧,在山上修行多年,他还从未真正遇见过,只当那些精怪早已绝迹。
少年背影逐渐消失,正和心中有种不好预感,唇线抿直“还是算一卦吧。”
……
翌日清晨,演泽收拾停当,依旧只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里面装着黄纸、朱砂,还有从师父那儿“顺”来的八卦镜等物。
演亮背着两个硕大的包袱在门口等他:“你就带这么点东西?”
“演亮师兄?”
“啊,师叔放心不下,让我陪你一道下山。”演亮解释道。
演泽随手扣上简陋的房门:“无妨,终归要回来的。其余所需,山下都有。”
“那好,出发!”
*
宫女值夜班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入夜后无论多热,都不能吹灭廊下的灯笼。某夜有个新入宫的宫女嫌灯笼晃眼,偷偷吹灭了一盏,瞬间就觉得脖子后发凉,像有人对着她的衣领吹气。
[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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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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