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临时起意租赁下的府邸,除了主院的其它地方,边角的丛草都还没能及时清理。眼下正是炎热的月份,日头毒辣,光是站着都汗濡衣襟。
仆人小厮趁着入夜稍凉,挑着灯在管事的安排下堆攒在一起除草。
瞧着热闹,四处都是人影。但除了割草声及挑起扁担的吱嘎声却无人敢发出其它动静,若是嘈杂到了主人家,轻则小惩,重则发卖出去。
发卖出去的丫头、小厮还能有什么好去处?这些人多半是不懂礼数犯了事,惹得主子不快。既然如此,牙婆也不敢触犯那些人的霉头,那便只能安排他们从事更低贱的行当。
镰刀划过肆意疯长的野草,连根拔起后规规整整把它码在一边无人在意的担子上,转而悉心栽上娇弱的观赏植株。
待到明日,经过几番肥水润泽,想必这里当改头换面,一派欣欣向荣、浓墨重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泛着酸涩的青草香。冲去了鼻尖几分闷热,竟也觉得些许清爽。
“魏侍卫,郡主那里可有吩咐?”站在回廊下监工,嬷嬷眼尖瞧见走过来的高大人影,当即把蒲扇塞到一边丫头的手里,笑着过来:“.....或是有什么喜好?”
她不是郡主带来的人,只是临时在这里做事罢了,既无情分可言又没个郡主身边的消息,当然要问清楚主家的喜好。
魏志华带着卫云承绕过忙碌的小厮,抬手让其管自己,不必行礼致意。
“周嬷嬷,郡主并没有更多要求,您看着就好。”
“唉,那好那好。”撤开两步,周嬷嬷让出后面的路,抬头瞅见魏志华身后的卫云承,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欧呦呦,想不到这小小崇州,竟然还能养出这等玉人,怕是比京里的人也不差了。]
[也难怪得了郡主青眼。]
........
[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嬷嬷,这里闷热,不如移步到回廊里去,那头通风。”打着蒲扇,身后的小丫头全程没有抬头。牙婆说过,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要装聋作哑。
只等后面挑泥的小厮示意她们挡道了,她才上前一步虚虚搀住周嬷嬷的手,委婉开口。
“我难道不知这里热么?”面上的笑意落下,嬷嬷冷哼一声走开。
魏志华带着卫云承绕了远路,途经一处转角,斜斜插入的枝丫拦路。
莫名的心思作祟下,他抽出剑一下劈开不知死活的枝叶,寒剑月影下泛着烁烁冷光。
回手间,剑尖蓦的转身从卫云承的脖颈前划过,眼神挑衅。
卫云承早料到他不怀好意,竭力控制想要出手的**,只微微仰头避开锋利的剑刃。
黝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审视突然发难的男人。
“失礼了,不过是想削去碍事的枝丫罢了........没伤着吧?”
一个漂亮的刀花接住从空中飘落、无所依的叶片。魏志华稳稳停下手中的剑,抬起眼珠见卫云承竟然没有失态,略有遗憾。
不走心的开口。
“无事。”小臂青筋凸起,卫云承面上却云淡风轻,理了理身上佩玉递给他的披风,盖住了一腔火气。
这里不是现代,阶级分明。更何况,他孤身在此........稍有不顺,怕是人首分离。
系统可不会给他读档冲来的机会,死了可就真死了。
一个侍卫而已,还不足以让他冒险。
[还算识相]
挑眉睨一眼身后缄默的人,魏志华轻哼,反手随意抛开剑尖的残枝败叶,把剑送回刀鞘,出声打破了只有虫鸣蟋叫的寂静。
“你瞧,哪怕只是简居几日,郡主所用也是要最好的。不被喜欢的就像是这些长得茂盛的杂草一样,转头就被毫不留情的扔了,换上时兴的玩意。”
“卫公子还真是好颜色,先是让郡主为你收敛。”说到这里,魏志华特意停下来,侧头打量卫云承衣裳下的血色伤口,只是宽大的披风到底瞧不见什么。
而后摇摇头轻笑:“现在又是大晚上的被赶出来。”
“你很有本事,以往让她不开心的人早就死了,现在你还只是挨了一鞭。”
“她年纪还小,喜欢也是瞬息万变。或许今天对一个东西还爱不释手,明天可能就对它弃之如弊。”
自顾自地说着,魏志华一路上毫不在意身侧人的沉默。仿佛只是出于好心开解不肯弯下脊梁的读书人。
在白日卫云承待的院子外站定,魏志华打开门,歪头示意他进去。
关门之际最后一句话也随风飘入卫云承的耳朵。
“.........所以也别太把自己看作一个人,你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玩物。”
“........”
玩物?幽冷转身,卫云承上挑的眸子里冰如寒窖。昏暗的屋内,只有月光从夹缝里偷溜进来,映的卫云承如玉的脸半明半暗,像是阴影中洞若观火的鬼魅。
隔着门缝和勉强称得上俊秀的魏志华对峙良久,卫云承轻嗤,慈悲又漂亮的眉眼像是看见了什么污秽之物,一脸嫌恶。
[他对每一个被江月盈另眼相待的人......都这般难掩心酸么?]
「一条狗却对他的主人有非分之想,真是贱到骨子里了」
次日,
江月盈又陷入前世的梦魇,沉着脸起了个大早。狠狠闭目压下翻滚的情绪,坐下慵懒品味崇州特色早点。
魏志华早就身在屋外,等待随时的差遣。
放下手里的玉箸,手帕压了压嘴角,江月盈伸手招过魏志华,看他毫不犹豫朝自己走来,眼里极速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暗色。
「还真是随叫随到啊」
对上江月盈因憋闷而显得娇憨的脸,魏志华先是行礼,想到昨夜的插曲,犹豫一会儿上道的提出是否要去外逛一逛崇州,感受崇州当地风俗。
见她皱眉假装思量几秒,强装勉强地应下。魏志华憨厚的脸欣慰一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藏不止一点心事」
[只要她多看看新鲜事物,那些旧的.....忘怀的,也快许多]
在她用完膳,简单装扮后,魏志华护送在其身边,如影随形。
————
“公子,公子...”
林南趁着精锐跟随江月盈外出,院内守卫没那么密集,赶紧偷摸着进来查看卫云承的安危。
一抬头,林南咂舌地看着他的主子一袭白衣站在窗前,眼底眸光破碎地看着檐下一夜就修剪得当的绿植,目无焦距。
一副歇斯底里后虚弱的样貌,仿佛已经无欲无求。
[不是吧,才一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郡主这么恐怖的吗!!怕不是吸人精血的妖精]
林南犹犹豫豫,迟疑开口:“您被人下药了吗?怎么这么柔弱?!要不要属下送点补身子的药进来?”
“难道要告诉他们我习过武,很耐打?”卫云承一把撤开支摘窗上的木条,对外面眼不见心不烦。看到那些收拾得当的花草,他就想起江月盈漫不经心的的眼神。
她身来尊贵,世界都围着她转,呼风唤雨养出了她百无禁忌的性子。
失了支撑,木窗瞬间阖上,隔绝了视线。随手把木条树在一边,卫云承抬眸看向林南。
“有什么事?”
听出卫云承语气里的怨气和无语,林南瞬间噤了声,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站的笔直,一本正经地向他汇报外面的情况。
“今天一早江月盈就和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还有她的大侍女青荷一起去外面的集市街道逛了,倒是没什么异常。”
挠挠头,林南想起了什么,从胸口掏出一个锦袋,双手递给卫云承:“哦,倒是陈叔来信了,有人递给他一个花样,让他用羊脂玉复刻一个挂件。”
一个挂件罢了,何须托人传话。卫云承狐疑接过锦带,展开其中翻折的纸张,看着上面底侧标注的小小花样,呼吸一滞.......难怪会特意传话。
[但是,他只是替沈家找到灭门缘由和幕后黑手的。其它浑水,还是不蹚的好,以免惹上是非]
“让他找个由头拒绝,不可接。”把纸张三两下折成一条,卫云承两指夹着置于室内的烛火之上,幽幽盯着它燃烧、发黑、萎缩成几缕灰烬。
“主子,左右您在这里也脱不开身,不如...”小心觑着严肃但好看依旧的卫云承,林南犹犹豫豫。
“不如什么?”
“借郡主的势,出卖一下美色,让郡主直接铲平一切阻碍.......我们坐享其成......”在卫云承越来越凉的视线里,林南蔫了。
“林南,我发现你长得也不错,你要不要攀个高枝?”
“不不不不。”连连摆手求饶,林南不敢皮了。
回想起这两日江月盈阴晴不定的作风,上一秒还娇憨、委屈、对你撒娇,下一秒就嘴角拉平、翻脸不屑........卫云承闭了闭目,感觉肩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必,我既要入仕为官,便不走这旁门左道。”脑中又浮现江月盈高高在上的眼神和昨夜魏志华黑沉沉警告的双眼,卫云承长睫翕动,盖住了眼中的讥讽。
“再者,郡主身边的狗可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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