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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入城,再见少年郎

赵宗瑜进门便跪倒在地,膝盖落地声震耳,与赵宗瑾极为相似的眉眼满是焦急。

“姐姐,今夜之事不是我的安排,我确实不知。”

赵宗瑾躺在床上,闭眼冷言:“姐姐,呵!好妹妹,难不成是姐姐的过错。”

赵宗瑜当下无一丝傲气:“姐姐,无论你如何看我,我只希望今夜之事,莫要闹大,这也是为了你的清白。”

溪鹤本来不想插话,偏偏这人说的话太无理,她不满:“清白,二姑娘,听你所言,清白及其重要,怎就有人专行这恶事?”

赵宗瑜望向溪鹤:“我已经处理了知今夜事的丫鬟小厮。”

溪鹤身子一顿,她没想到,赵宗瑜行事这般狠辣果决,丫鬟小厮皆听她们的话行事,偏这恶果还要她们自己承受。

床上躺着的赵宗瑾坐起身子,瞧着跪地求助的赵宗瑜,问:“文修楷呢!他可不是任你摆弄的人。”她可不信赵府能得罪文家,敢得罪文家。

赵宗瑜毫不掩饰她的目的:“是,所以我求姐姐,救救我。”

“救你?”赵宗瑾嗤笑:“你是做事不顾后果的人吗?”

溪鹤不解,这话的意思……不是赵宗瑜?那还能是谁?

赵宗瑾很快解答她的疑惑:“你母亲……可真疼爱你。”

赵宗瑜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出幕后黑手,眼珠一转,理直气壮道:“是,我不隐瞒,母亲冲动,见大姐颇受文氏小姐夫人喜爱,才想让姐姐嫁入文修楷,她好心做了蠢事,请姐姐原谅她。”

溪鹤看她将害人说得这么真善,嗤笑道:“嫁入文氏,多美满的事啊!怎么不让自己的女儿嫁进去,是不舍得吗?”

赵宗瑜脸色微变,立马答道:“母亲只是担忧姐姐,姐姐的未婚夫文渊周,不过是文氏旁支浪荡子弟,自然比不上文修楷。”

赵宗瑾起身下床,走到跪地的赵宗瑜面前,垂眸望着她:“你父亲想将你嫁给崇礼王嫡子李廷朝,偏偏祖父想将你许给文修楷。”

赵宗瑜正震惊她怎么会知道父亲的打算,又听平日深处宅院,不爱交际的姐姐说道:“崇礼王手握兵权,替兄暂管朝政,陛下几子均无建树,未来登基称帝的,必是他。你们想讨好他,也不奇怪。”

溪鹤明白了,原来赵宗瑜的母亲是为了她顺利嫁入皇室,做人上人,布局走险棋。这人,确实犯蠢!

赵宗瑜捏紧衣袖,大伯官至礼部尚书,父亲只是礼部小官,多年来未有升任,兄长虽说入职礼部,可也全靠大伯提拔,就连这与国公府的婚事,也是大伯撮合。

如今,她们二房想投靠崇礼王,打算将她许给对她有好感的李廷朝,可是:“你们怎么会知道?”

溪鹤执杯喝茶,故作深沉:“二姑娘,你母亲这番作为,难不成,想靠几句话,便敷衍过去。”

赵宗瑜心底一寒,警视道:“你们想要什么?”

赵宗瑾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失笑,赵宗瑜啊!你也有求我的一天啊!这副虚情假意的模样,我前世怎么就落到你的圈套,怎么就因为你害了……我怎么如今才看清!

她垂眸看着正小口喝茶的溪鹤,没错,鹤娘的想法是对的,她赵宗瑾不需要口头虚伪的道歉,也不需要赵宗瑜假意服软,她只要真金白银。

转眸,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要你在南海的五家珠宝铺,包括珠奴。”

赵宗瑜眉头紧锁。

珠宝铺!珠奴!

母亲,你这回害惨我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南海的珠宝生意多年来遭玉鹤行打压,为了护住母亲,舍便舍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南海的铺子?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浮上心头——赵宗瑾!溪鹤!玉鹤行!

寒意灌入五脏六腑,玉鹤行,不到十年就快速崛起的南方商行,主营南海珠玉,生意极好……怪不得,自己在南边的生意无故遭难,玉鹤行毫无缘由的打压。

怪不得,姐姐!溪鹤!你们还真是深藏不露!

她缓缓直起身子,望向面无表情的赵宗瑾,还有一副笑意柔情的溪鹤,什么埋怨担忧都没了,只剩莫名的惧怕。

高傲的赵宗瑜吃瘪服软,赵宗瑾却没想象中的报复爽感。

跪地单薄纤细的身影,变成前世的她。

耳畔响起前世赵宗瑜的疯狂怒吼:“为什么?我是你妹妹?你为什么要把溪鹤送上他的床?为什么?姐姐,为什么?”

……

“姐姐,陛下不见我,陛下封她为皇贵妃,姐姐,她是皇贵妃了,那我算什么?”

……

“一个皇贵妃!一个淑妃!姐姐,我算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

赵宗瑾胸口胀痛,难以呼吸。

不是的,不是的……

溪鹤发觉她脸色惨白,忙将掌心贴向她颤抖的脊背,柔声低问:“瑾娘,可还满意?”

赵宗瑾骤然清醒,胸口剧烈起伏。

赵宗瑾,你不能心软。

她最会装可怜了。

你忘了吗?

-

第二日。

文修楷醒后,一股怨气冲入脑海。

没想到,赵府人如此胆大包天,爬他床,戳他胸,甩他耳光,砸他脖,踢他人……还有他带来的护卫,怎么看着他遇难却一人都未出现?

胸口、脖颈、腰腹……剧烈疼痛!

恰在此时,他带来的小厮来报,说是昨夜打他之人前来告罪。

赵宗瑜进门朱唇微抿,眸中含泪,柔弱得与昨夜判若两人:“文哥哥,您发热一夜,我唤了天都名医为你医治,您总算醒了!”

文修楷气愤,正欲开口。

跟在赵宗瑜身后的溪鹤掩面娇哭:“文公子,昨夜你错入我家姑娘休息之处,差点玷污她的清白。”

他气得吐血,他的酒量他清楚,可不至于几杯就失去神智。眼前这美貌佳人简直颠倒黑白!他气得胸口渗血,脸颊烧火,腰腹胀痛,脖颈快要裂开。

小丫鬟一脸委屈地扑到他脚边:“我不知你是文家公子,我也是担忧我家姑娘。”

双手捂着脸,闷闷哭喊:“文公子,我家姑娘的祖母和母亲都是你们文家人,和你可是血缘近亲。”

文修楷闻言,不耐烦的脸色也有了几分迷糊,这说的是哪个姑娘?

又听小丫鬟泣声道:“我们姑娘也是和你们文氏订亲的,我们姑爷说不定就在你隔壁歇息,你昨夜那种行径,叫我们姑娘怎么做人?以后又哪来的脸嫁入你们文家。”

文修楷听此言,多看了溪鹤几眼,这般长相……溪鹤!她口中与文家订亲的姑娘,那便是隔壁文渊周主动提出要订亲的赵宗瑾。

昨夜究竟是酒误事,还是人作怪,他无证据,根本说不清,她们几个若只是表面所见的小姐丫鬟,他有的是办法处理,可这几人,偏偏特殊。

想到此,脑里浮现昨日之事,清冷美人晕晕乎乎之间还能摸出金簪狠插他胸口,疼得他只能呻吟叫痛,那还有半分情思!

偏偏她还不收手,几个耳光甩得他瘫倒在地,好不容易听到开门声响,本想着求救,未想她还身子一软,倒在床上装模作样,好一副佳人落难模样。

他靠着仅剩力气爬上床,迷迷糊糊,又被一人狠打狠踢,疼得失去意识。

他憋着一肚子怨气,总得有人让他撒气:“昨夜搀扶我的小厮,何在?”

赵宗瑜伤心道:“文哥哥见谅,那小厮昨夜见公子错入我姐姐房,已自裁谢罪。”

“呵!走错房间。”他自是不信:“赵二姑娘,你何必敷衍我。”

溪鹤已经答应赵宗瑜,要将这事的错处全扣在文家公子头上,让他无法追究,只能继续演戏:“文公子,昨夜情形你总不可能全忘了,我家姑娘醒后羞愧至极,寻死觅活。”

“她的祖母和母亲,都是你的长辈,你也是她的兄长,她受此屈辱,你还怀疑我们,她以后要如何自处?”

小丫鬟一句一字,皆情真意切,换个人真要怀疑自己是醉酒惹事。

偏偏溪鹤……赵宗瑾……赵宗瑜……亲缘难断,正事难舍。

正思虑时,屋内的明光忽然暗淡,门外传来动静。

溪鹤透过指缝望去,见昨夜在长廊相撞之人立于门口。

晨光熹微,洒在他身上。

一袭简朴衣衫,却掩不住一身清冷矜贵,望之若月神,没了昨日死气沉沉的模样,直教溪鹤看得怔住了神。

男子含着笑意走向文修楷,立于溪鹤身侧:“兄长,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文修楷闻言瞳孔震动,不可思议的瞧着来人。

他轻咳说道:“临川,刚才所谈,你可全听见了。”

溪鹤掩面偷瞧此人,心里感叹,这人真高啊!

长相……与记忆中的旧人太像了,他若是在世,如今就该长这般模样。

血色忽弥漫在她眼眶,冷意拖着她坠入深渊。

她狠掐掌心,试图稳定心神,可是……恩人……阿哥……怎能忘记?

我再看一眼,就一眼。

溪鹤从指缝中偷瞄来人,龙章凤姿,高眉立骨,红唇玉肌,浑然天成的美态,不可忽视的伟丽,和她梦里的身影,完全贴合。

“一字不落。”

男子笑眼弯弯,寻软榻入座,柔声道:“兄长受难,我极为心痛,特来为你分忧。”

文修楷听他开口,缓缓撑身坐起,动作间似有几分不适,他看着男子,心头莫名一紧,无端生怵。

赵宗瑜猜到此人是谁,盈盈行礼:“想必这就是姐姐的未婚夫,文渊周文公子,小妹见过兄长。”

溪鹤震惊,他居然就是与瑾娘订亲的文渊周。

怪不得相似,瑾娘说过,文渊周的父亲和恩人的母亲,是亲兄妹,那么他与恩人便是表兄弟。

她抹去泪痕,偷偷打量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这人,天人之相,连气质都带了几分神息,与他……恍若一人。

文渊周单手撑头,长发散落,正好拂过溪鹤温热的脸颊,一缕草木香气趁机钻进她的鼻尖。

他慢条斯理道:“昨夜之事,毕竟涉及我的未婚妻,不知兄长要如何处理?”

未婚妻?谁是你未婚妻?

溪鹤闻言,心里难受,又想起瑾娘讲的预言中的文渊周,懒惰自私,好色成性,骚扰女眷,凭着姑爷身份,常来赵府打秋风。

姑爷,他算什么姑爷?

她该不喜此人,于是不再多看一眼,也就丝毫未注意他那副柔情美姿下要将人看个**的目光。

文修楷听文渊周称赵宗瑾为“未婚妻”,瞳孔猛震,只能将怨气吞入肚中,勉强启唇:“昨夜之事,我不再追究,赵二姑娘,你我心知肚明,后宅阴私,莫要引火烧身。”

赵宗瑜目的达到,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她有愧在先。

文修楷又望向溪鹤,小丫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眼眶湿润,脸色绯红。他斜眼偷瞄身旁极不对劲的文渊周,她似乎极讨这冤鬼喜爱。

他摇摇头,温声道:“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

溪鹤本是陪着赵宗瑜演戏,可瑾娘受到的屈辱却是真的,但文修楷也是受害者,她还伤他不轻。她抹去泪水,饱含歉意:“我家姑娘不是不讲理的人,她的屈辱,公子想必也明白,我出手确实过重,是我对不起公子。”

话说完,水灵灵的眼睛就没离开文修楷一分,满眼都是原谅我吧!

美人落泪,自是动人,但他心里发怵,总有不好的预感,随便应付两句,便让砸伤他的小丫鬟和赵二姑娘一起离去。

待人远去,文修楷回头见文渊周目光紧紧追随小丫鬟,他眼底闪过一丝探究,没想到啊!还能有人入他的眼。

“确实是位美佳人,以后娶了赵宗瑾,也能收她做个爱妾。”

文渊周眼色瞬变,寒光刺骨,吓得他脊背发凉。

文渊周倒没收拾他的心思,直接质问:“几个姑娘就能做局害你,这般无用?”

文修楷不敢反驳,这回他是真着了道,不过他此刻算是明白为何昨夜出事时,无护卫出来保护他,眼前这人,为了看好戏还真不把他当人看。

他唤小厮:“去外边守着。”

待人都消失,这才恭敬地对文渊周讲:

“赵世勋和赵代宗两父子在南边借礼制祭祀名义获利无数,其与蛊楼之间的买卖也见不得光,唯恐东窗事发,因此十分看重赵二姑娘与我的婚事。”

“除了我们在调查,崇礼王一派也盯上了他。”

文渊周对此不感兴趣,问道:“赵府的两位姑娘可调查清楚?”

文修楷眼中闪过一丝赞叹:“简直是两位奇女子!”

“身处内宅却商才卓绝,手段不相上下。”

“赵宗瑜依靠母族谢氏之力主商北方……赵宗瑾靠着其母遗产创立玉鹤行,其在南海的声望日益高涨,势力已向西南几州延伸。”

“至于溪鹤……”他略作迟疑,见文渊周眼中似有暗色浮动,便继续禀道:“那位溪鹤姑娘,表面看似寻常丫鬟,却有些说不出的违和。”

“赵府无人知她五年前曾南下。回天都后,她常年深居简出,除了天曜府和与玉鹤行相关的地方,别处几乎从不踏足。直到近两年,她才与天曜府月使房次卿去天都城外四处行医。”

“但奇怪的是,她本是喜好外出探索的性子,每逢聚会、节庆这类热闹场合,赵宗瑾总会带她一同前往,可偏偏赵宗瑾借回柳州探亲之名前往南海经商,前后十几次,却一次都没带过她。”

“其中蹊跷,尚未查清。也许……只是我多心。”

“这么怕啊!”文渊周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青瓷飞鸟纹茶杯,声音低沉冷淡:“她的事,你不用再管。”

文修楷虽心有疑虑,仍点头应道:“是,其余细节,我已整理成册,送至大公子处。她们的消息也皆封锁,朝廷那边绝不会查到半分痕迹。”

文渊周眼中掠过一丝阴鸷之色:“赵宗瑾,到有几分神通。”

他的指尖刮蹭茶杯上精雕的飞鸟,蓦地发力,飞鸟碎成细渣,指尖渗出血珠。

“这一仆一主,且容我仔细思量,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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