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裹挟着焦糊气味扑面而来,奚月猛然惊醒,汗水浸透了粗糙的麻布衣衫。
又是那个梦。
父母在烈火中扭曲的身影,姐姐奚颜绝望的眼神,还有姬介那张冷峻面容上近乎愉悦的神情。
她蜷缩在奴隶棚屋的角落,呼吸急促。一年来,同样的噩梦夜夜造访,但今晚有些不同。梦境之外,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一本书的内容,一个关于她所在世界的全部真相。
“不……”奚月捂住嘴,抑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
这不是梦。
是一本名为《霸主的祭品》的小说情节。而她,奚月,不过是书中一个连名字都很少被提及的配角——女主奚颜的妹妹,一个早早被遗忘在奴隶营中的背景板。
现实与虚构的边界在她脑中崩塌。父母一年前被活祭处死,那不是“天谴”,而是姬介为了巩固权力举行的仪式;姐姐奚颜被选为贴身奴隶,不是“恩典”,而是残酷虐恋的开端。
一阵冰冷的恨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所有这些她曾默默接受的“命运”,不过是书中早已写定的情节。
黑暗中,奚月坐起身,目光扫过棚屋内横七竖八睡着的其他女奴。她们中大多人也失去了家人,却依然麻木地活着,仿佛被活祭烧死的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几只无关紧要的牲畜。
“正常不过的事。”奚月喃喃自语,记忆中某个监工的话在耳边回响。当时父母刚被处死,她哭得撕心裂肺,那人就是这么嗤笑着说的。
现在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正常。没有人应该被活活烧死,没有人应该被虐待欺凌,没有人应该像她姐姐那样,最终被那个恶魔折磨至死,死后才换来对方病态的“真爱”。
奚月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两个月来,她一直等待着姐姐的召见——那是姬介赐予奚颜的“特权”,允许她偶尔召妹妹前去相见。
可是奚颜从未使用过这个权利。
起初奚月以为姐姐是太过悲伤,后来猜想或许是姬介看得太紧。但现在,凭借突然涌入的“上帝视角”,她明白了一切:奚颜不是不想见她,而是为了让她能够逃脱姬介的魔爪。
下一次召见期限就在明天。如果姐姐再次放弃这个机会……
奚月不敢想象。按照书中剧情,距离奚颜的死亡只剩不到半年时间。每一次机会的浪费,都在将姐姐推向那个注定的结局。
黎明的第一缕光线从棚屋的缝隙中渗入。其他奴隶开始窸窣醒来,麻木地准备又一天的劳役。奚月静静坐着,一个决定在心底生根发芽。
她不会等待召见。她要主动去找姐姐。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是在找死。奴隶未经传唤接近主宅,尤其是姬介的私人区域,通常只有一种结局——成为又一个祭坛上的燃料。
但奚月已经不是那个顺从命运的奴隶了。她知道故事的结局,知道每个人物的命运,这是她的武器。
“你去哪?”一个年长女奴拉住正要往外走的奚月,“早饭时间到了。”
“我不饿。”奚月轻声回答,目光坚定地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主宅轮廓。
老女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骤变:“傻丫头,别盯着那边看!你想被挖眼睛吗?”
奚月收回目光,却没有改变主意。她拍了拍老女奴的手背,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有些事情比眼睛更重要。”
溜出奴隶区比想象中容易。
守卫们正忙着交接班,没人特别注意一个瘦小的女奴穿过晨雾笼罩的庭院。奚月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
主宅巍峨的身影越来越近,黑石砌成的墙壁在晨曦中泛着冷光。这里与她熟悉的破败奴隶区仿佛是两个世界。
“站住!”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奚月僵在原地,缓缓转身。一名身穿姬家护卫制服的高大男子正盯着她,手按在剑柄上。
“小女奴,你越界了。”男子走近,鞭子已经握在手中,“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奚月低下头,做出顺从的姿态,大脑飞速运转。她知道这个护卫,他是姬介的亲信之一,以残忍著称。
“大人恕罪,”她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恐惧颤抖,“我是奚颜的妹妹,奉召前来……”
护卫挑眉,鞭柄抬起她的下巴:“召见?我没接到任何通知。”
“是、是今天的召见,”奚月急中生智,“姐姐昨晚托梦给我,说她今日特别想念家人…”
荒唐的理由,但她赌对了。护卫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所有姬家人都知道,主人对那个新宠奚颜有着异常的关注,甚至破例允许她与家人相见。
“在这里等着。”护卫最终说道,转身向主宅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奚月站在冷风中,感觉自己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如果姐姐拒绝见她,或者更糟,根本不愿承认她……
终于,护卫回来了,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算你走运,”他粗鲁地推了她一把,“颜小姐答应见你。跟我来,别东张西望。”
奚月低着头,紧跟护卫的步伐。主宅内部的奢华让她震惊——大理石地板,丝绸帷幔,金银器皿随处可见。与她居住的肮脏棚屋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他们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护卫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进来。”
奚月的心跳几乎停止。那是姐姐的声音,却比她记忆中虚弱了许多。
推开门,她看到了奚颜。
姐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身着精致的丝绸长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她瘦得惊人,眼下的乌青即使用脂粉也难以完全遮盖。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眼中的神采——那种曾经让奚月羡慕的明亮光芒,如今已黯淡无光。
“月儿?”奚颜微微睁大眼睛,声音里有一丝真实的惊喜,但随即被担忧取代,“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护卫退到门外,但没有完全关上门,显然是在监视她们。
奚月快步走到姐姐面前,跪下握住她的手:“我没事,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奚颜的表情复杂起来,她瞥了一眼门外的护卫,压低声音:“我很好,主人他……对我很好。”这句话说得机械而生硬,像是重复了无数遍的台词。
“父母被活祭烧死了!”奚月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他们被活活烧死,而你却说‘很好’?”
奚颜的脸色瞬间苍白,眼中闪过痛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空洞的平静:“那是他们的荣耀。我们不该讨论这个。”
奚月的心沉了下去。姐姐已经被洗脑得太深,或者说,恐惧已经将她彻底重塑。
“姐,听我说,”奚月抓紧她的手,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这一切不对劲。我知道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奚颜猛地抽回手,眼神惊恐:“闭嘴!你不能这么说主人!”
门外传来护卫的咳嗽声,警告意味明显。
奚月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冒险一试。她凑近姐姐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速说道:
“他晚上会让你睡在脚边的地毯上,对不对?每次惩罚你之后,又会给你礼物。他喜欢看你哭,但不允许别人让你哭。最重要的是……”奚月顿了顿,心脏狂跳,“他在你右胸下方烫了一道新月形的疤痕。”
奚颜猛地后退,像是被烫伤一样,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恐惧:“你、你怎么会知道……”
那是书中明确写过的细节。
“因为我看到了未来,”奚月直视姐姐的眼睛,“一个没有你的未来。他会毁了你,然后在你死后假装深情,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你的名字。而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他游戏中的棋子。”
奚颜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手指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护卫恭敬的问好声:“主人!”
奚颜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眼中涌起纯粹的恐惧。她猛地推开奚月,几乎是嘶哑地低语:
“快走!从窗户走!现在!”
奚月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听从姐姐的指令。她翻身跳出窗户,落在柔软的草地上,随即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和一个冰冷低沉的男声:
“颜儿,谁在这里?”
奚月不敢停留,沿着墙根拼命奔跑,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就在她即将绕到宅子另一侧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透过尚未完全关闭的窗户,她看到了那个男人——姬介。
他比想象中还要年轻英俊,黑发黑眸,面容如雕塑般完美。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此刻正审视着颤抖的奚颜,仿佛猎鹰审视爪下的猎物。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姬介突然转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远处窥视的奚月。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了一刹那。
那一眼冰冷刺骨,仿佛直接穿透了她的灵魂。奚月浑身一颤,转身没命地奔跑,消失在庭院深处的阴影中。
窗户前,姬介缓缓勾起嘴角,手指轻轻抬起奚颜的下巴。
“看来,我的小雀儿有了只不安分的小雏鸟。”他的声音轻柔却令人胆寒,“告诉我,颜儿,你那妹妹……也像你一样有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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