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正中,发狂的马匹拉着马车一路横冲直撞,毁坏了不少摊子。马匹嘶鸣声夹杂着行人的怒骂和尖叫,原本热热闹闹的长街一时间乱作了一团。
驾车的车夫着急控制住马匹,却不小心被发狂中的烈马甩下了马车,眼看着下一刻就要葬身于马蹄之下。
顾行止及时赶到,见状直接飞身上马,拉住缰绳企图控制住发疯的马匹,发现不起作用后果断拔出佩剑斩断连接着马车的套绳,用巧劲控制住发疯中的马匹避开人群朝前疾驰而去。
兴许是刚刚的发狂已经让身下的烈马耗尽了力气,尚未跑出多远,便嘶鸣一声力竭倒地。顾行止见状双手在马背上稍一借力,在马匹倒地之前翻身落在了一旁。
被甩到一旁的车夫仍然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上前道谢。
“多谢少侠出手相救,这畜牲刚刚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发起了疯,怕不是在路上吃坏了什么东西,倒是让诸位受了惊,还请见谅、见谅。”他说着又朝周围受惊的百姓拱手道歉。
顾行止蹙眉扫过倒地的马匹,目光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地方,还未等细看便被车夫挡住了视线。那车夫擦了把刚刚被惊出的冷汗,带着歉意道:“今天幸得少侠仗义出手相救,但事出突然,小人今日又有要紧事在身,不若少侠先行留下地址,改日定当备上厚礼登门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顾行止同他客套两句,好心提醒道:“只是你这匹马的症状看着有些古怪,应该不是吃食所致,倒像是被下了毒。”
车夫听罢却只是含糊两句,面上对此并不以为意:“少侠说笑了,小人平日里与人无冤无仇,谁会特意来给马下毒害我?少侠若不愿表明住处,不如收下这些银两,权作答谢。”一副着急赶路,没时间在乎其他事情的样子。
顾行止还待再细看两眼地上的马匹,却被一道声音止住了动作。
“没想到在这偏远小镇上也能遇到个江湖人士,既是帮了忙,拿了酬金离去便是,如今这副纠缠不清的模样,莫不是还要仗着一身功夫挟恩图报不成?”
这声音竟是从车夫刚刚驾驶的马车中传来的,听上去似是属于一名年轻女子。只是声音的主人却半点没有要露面的意思,说出的话更是傲慢至极。
顾行止这才注意到马车里还有人在,而他先前竟没能察觉到对方的气息。
这也不怪他,这马车周遭皆用厚重油布裹得严严实实,一道缝隙也无,而且车身比之寻常出行的马车宽大了一倍不止,比起载人,更像是用来装载货物的,加之刚刚人群喧闹声掩盖了其他声响,自是难以察觉。
孙钧拨开围观人群赶到的时候恰巧撞见眼前这一幕,左右看了两眼大致弄清情况后便不乐意了,出言嘲讽道:“我看不是他挟恩图报,而是有人忘恩负义、不识好歹,当谁都稀罕那点谢礼似的。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不出言道谢,却藏头露尾的,连救命恩人的面都不敢见,怕不是见不得光哦。”
出乎意料的,被孙钧这样奚落一番,车中女子却并未被激怒,转而朝车夫吩咐道:“还不赶紧再多拿些银钱出来给这位少侠作为酬谢,再去换匹马过来,不要误了赶路的时辰。”车夫连忙听命。
被这样一搅和,顾行止彻底淡了查看马匹异样的心思,也不去接那马车夫递过来的银钱,径自告辞离去。
孙钧跟在他身后还在愤懑不平。顾行止边听他吐槽边在他身周巡视了一圈,蹙眉问道:“慕栩呢?”
孙钧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着急过来看热闹竟一时忽略了慕栩,结结巴巴道:“慕栩……他、他应该还在原地吧。”话是如此说,但想到自己竟然把一个盲人抛在大街上,到底是有些心虚地不敢与顾行止对视。见顾行止拨开人群朝来时的方向寻去,他连忙跟上去安抚,“哎,你先别着急,还有阿福在那边看着呢,肯定丢不了的。”
顾行止却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只埋头穿过人群朝来时的方向赶。别人不了解,和慕栩一同长大的顾行止却是知道的,慕栩平日最讨厌的便是与生人接触,哪怕是在浮梦山庄生活多年,能与他近身接触而不被过分排斥的人向来不超过五个数。
他至今还记得小时候慕栩反应最激烈的一次。当时自己被几个同窗叫去玩耍时,一时忽视将慕栩一个人遗忘在人群里,等他想起来找过去时便见慕栩毒发犯病当场晕厥了过去,一连数日才清醒过来。顾行止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慕栩身体所中的毒素和幼时的经历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后来再出门时便会下意识地对慕栩寸步不离。
今日也是因为觉得同行的还有其他人能够看顾慕栩,加之救人心切才会匆匆离去,没想到却再次犯了同样的错误。
随着风波平息,长街上又渐渐恢复了热闹景象。但经此一闹,天色已在不知不觉中暗沉了下来,最后一丝霞光收尽,华灯初上,顾行止逆着人潮朝来时的方向一路搜寻过去,因为害怕遗漏也不敢随意施展轻功,只一道焦急的目光恨不得将整条街的景象都一并纳入眼中。
直至长街尽头,人潮渐退,顾行止方在一处屋檐下望见了慕栩的身影。
眼上蒙着黑布的少年人安静地站在街角屋檐下,身侧为了庆祝节日而挂上的灯笼映出朦胧的暖色光晕,将少年整个人笼罩进去。虽然身前不时有小贩和行人走过,热闹的叫卖声、笑闹声不绝于耳,少年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安然地站在那里,像是在静静地等着什么人,并无半点独处于陌生街巷的惊慌与无措。
顾行止在不远处驻足,有一瞬间的愣神。他早已习惯了慕栩幼时孤僻与敏感的脾性,所以每当有想要疏远慕栩的念头冒出来时,便又下意识地想着慕栩除了他也不会有其他人可以依赖了,以此为借口,哪怕在听到些许当年的往事后却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任由慕栩依赖着自己。
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就像他长大后便不会再通过逃学这样幼稚的事情来吸引沈萱的注意力一样,慕栩也会长大,并不再像儿时那样,离开了熟悉的人后便会惊惶不安,失控地生病发脾气,也并不再像儿时那般离不开自己。
慕栩只能依赖顾行止这个念头,大概是他的一厢情愿。
不知为何,他明明该为这件事感到开心。那个吸引了沈萱的注意力,还要霸道地占据他的精力的小尾巴终于有能够摆脱的苗头了,但却令他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似的,并不如何好受。只是还未等他理清思绪,远远跟在后面的孙钧终于也找了过来,气喘吁吁道:“看吧,我就说不、不会丢的。”
慕栩听到声音后转头试探着朝这边迈了两步:“事情解决了?”
顾行止快步走上前去扶住少年,顺带着帮他避过一侧路过的行人,刚刚兴起的一缕念头也随之被抛诸脑后。
“已经解决了。”
说到这里,孙钧回忆起方才的情景再次气上心头,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又跟慕栩讲述了一遍,并连道晦气,大过节的被个不识好歹的人坏了兴致。
慕栩听他讲着的同时却将顾行止的手臂拉近了些,凑上去嗅了嗅。
“做什么?”顾行止问。
慕栩又仔细闻了闻,不确定道:“你们说那匹马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发狂的吗?我好像有闻到一点醉梦草的味道。”
这种草只生长在气候严寒的塞北,对人来说无害,牲畜误食后却会狂性大发,力竭而死。只是其香气特殊,牲畜初发狂时不显,待到力竭后却会慢慢挥发出来。
顾行止答道:“我也不确定,方才见那匹马状态是有些异样,只可惜对方似乎并不想细究原因。”
“对啊。”孙钧随父亲跑过几次商,闻言仔细回想后肯定道:“刚刚那女子和车夫的口音像是来自西南一带,北疆距此数千里,若真的是马在路上不小心啃食了这种草也应该早就发疯了才对,又怎会跑到这里才出现状况。”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众人便已明白,不是马误食了毒草,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是有人故意给他们的马投喂了毒草。
孙钧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满不在乎道:“要我说,就算有人要向他们寻仇又怎样,我们跑上去提醒,说不定好心还会被人家当成驴肝肺呢。”
顾行止内心虽然赞同他的话,但是那马车和突然发疯的马匹确实有些可疑,而且之前女子的言行与其说是傲慢无礼,更像是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慕栩自小同他一起长大,身旁的人稍一迟疑,他便感知到了对方的想法,于是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示意顾行止靠近些,然后凑到顾行止耳畔悄声提议道:“不如我们回去让林叔派人暗中查探一下。”
顾行止闻言心中一动,点了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后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好。”
站在一侧的阿福看了眼抱怨完又张罗着想要去酒肆的少爷,再看看一旁小声亲密交流的两人,莫名觉得自家少爷站在这里有些许的……多余。
越写越觉得自己像个文盲,接着练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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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长风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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