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掌柜来给孟参商量体。
林掌柜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身段极好,描了眉点了妆,穿着一身湘色软烟罗裙,头发挽起,簪着碧玉,是富贵但不奢华,很显气色的打扮。
白梅带着林掌柜来映竹榭,林掌柜见地方好偏,心下有了计较。
进了寝屋,见到了孟参商,林掌柜陪笑:“见过四小姐。妾来给四小姐量体。”
孟参商乖乖任她量。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
林掌柜一边量一边微笑道:“小姐生得极好,穿什么都好看,肩窄腰细腿长,就是太瘦削了点。”
“那可不可以腰那里稍微做大一点,就多两指宽的样子。我刚从乡下回来,乡下吃不饱穿不暖,不比孟府富贵,怕是要长胖了。”
“都依小姐。”林掌柜知道这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小姐,但无论如何都是孟家的小主子,不是她一个商人能轻贱的。
孟家主母小姐近两年的衣服都是她经手的,品裳楼能在京城受到达官贵人喜爱不仅仅是因为衣裳做的好,更多的是她林掌柜精明,比如现下,她就知道孟府的这个小姐衣裳要好看合身,但不能越过二小姐,那是徐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林掌柜量完,“妾三日后将衣服送到府上来,小姐试试,要是哪里不合适,差人来品裳楼,妾给小姐改。”
孟参商笑道:“多谢。”
她从袖中摸出一两碎银子,递过去,怯怯道:“我知道我该多给些辛苦钱,但抱歉,我刚回来,没有钱……”
林掌柜心下计较,孟夫人美名在外,原来私下里也会苛待前夫人诞下的嫡女。
这两日京中传开了,谁不知道孟尚书命好,先夫人的嫡女失踪了十一年竟然回来了。
得知林掌柜要来孟府给这位四小姐量体裁衣,多少张嘴巴在问着呢。
林掌柜哪里差这一两银子,院子这么偏,定是家主也不待见,她还听人说过当年孟尚书和岁夫人的恩爱过往,原来时间久了,感情淡了,亲女儿也不在意了。
林掌柜推握住孟参商的手,让她把银子握在手心,唏嘘道:“好姑娘,孤苦无依这么多年,乍一回来没有银子傍身怎么好,这银子我不收你的,裁衣钱有你们府上出,若是你真觉得我辛苦,不防以后有机会,多到我们品裳楼来逛逛,我们的成衣料子也很好,样式也很美嘞。”
“好。多谢你。”
孟参商送林掌柜出了院子,白梅在院外候着,引林掌柜出府。
品裳楼是三年前出现在京城的,老板是个年轻女子,品裳楼一开业,就迅速风靡溯京,高门贵府的夫人小姐大多都会在这里做几身衣裳。
这几日风平浪静,秦嬷嬷会来教孟参商礼仪。
礼仪孟参商原本就是会的,是以秦嬷嬷简单交了交,觉得差不多就走了。
孟雨晴日日会来映水榭嘲讽孟参商,笑话她不像个千金小姐,像个乡下的土鸡,再者抽几下鞭子吓吓她。
孟参商配合她,演害怕演得孟雨晴相当开心,待孟雨晴走后,她对白梅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二姐姐的鞭子要抽到我身上了。”
白梅只会道:“小姐放心,二小姐行事有分寸的。”
孟参商怯怯:“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这些天孟参商的表现通过白梅白芍都会传到徐婉莹耳朵里。
徐婉莹见孟参商现在是个胆小无能的人,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
品裳楼送了衣服来,孟参商试过了,都合适,腰那里果然依她所言,做宽了一点。
孟参商现在跟自己照料自己没什么区别,只是不用打扫院子,不用清洗衣衫,不用自己做饭。
夜里白梅白芍都在自己的屋子里睡了,孟参商起身,从柜子里面取出了新衣。
她贴身有一柄软剑,是陛下所赐,削铁如泥,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名三生幸。
剑鞘也是软的,做得很薄,她把剑束在腰间,借着一盏微弱烛火,在镜子里看了一眼。
广袖长裙,藏软剑很合适,只是衣衫繁复,而她的剑法都是杀招,轻灵迅疾,有些影响到她动手。
罢了,现在她是个柔弱千金,自保无虞也就够了。
这个夜里并非只有孟参商未眠。
孟府书房里,孟歧还在处理公务,一个黑衣人推开书房门进来躬身,递上来一个竹筒:“主子。”
孟歧结果竹筒,撕开封条,抽出里面的纸卷,展开,纸上写着——
「林家庄有一农户名林际,十一年前捡一六岁女子名孟参商,一月林际病故,孟参商离家不知去向。」
孟歧把纸条烧了。
黑衣人无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次日徐婉莹身边的秦嬷嬷来了。
秦嬷嬷笑道:“问四小姐安。”
“秦嬷嬷好。”
“四小姐回家,老爷夫人为小姐设了洗尘宴,请了京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来。宴设在明日,还请小姐务必好好妆点,勿要丢了孟家脸面。”
秦嬷嬷一挥手,身边丫鬟托着的盒子放在了白梅手上,“这些是夫人为四小姐准备的首饰,四小姐收下吧。”
孟参商点头:“替我谢过夫人。”
下午孟雨晴依旧来了,孟参商已经穿上了品裳楼送来的新衣裳。
孟参商本来就貌美,衣服虽然单看品质是不如孟雨晴的,但她梳妆之后又簪了钗环,竟比孟雨晴美出一大截。
孟雨晴看到孟参商,一句话没说就先生了一肚子气,她恶狠狠道:“再怎么精心妆点,在孟府,我母亲说了算,劝你夹起尾巴,自觉一点,母亲还能为你寻门好亲事早早嫁了。”
孟雨晴最大的底气就是徐婉莹,还有她手中耍的不怎么样的鞭子。
狠话都是不痛不痒,不过如此。
孟参商笑笑,不甚在意道:“我如何妆点关姐姐何事?姐姐不来,看不见我,便不会横生这么多气了。”
孟雨晴愤愤道:“你有什么资格教我做事!”
“妹妹哪敢,不过是心疼姐姐,怕姐姐……生气伤身。”语气仍旧轻柔,但已经没有之前的胆怯了。
孟雨晴怒道:“你等着!”
孟参商温声道:“我就在这里。”
孟雨晴近几日来孟参商这里找痛快还是第一次被她反击,“明日洗尘宴,你最好祈祷你能貌美如花,让哪家夫人相上,给你议议亲。”
看来是徐婉莹要在洗尘宴上做文章,被孟雨晴知道了。
孟参商笑笑,“二姐姐议亲了吗?”
“本小姐议没议亲关你什么事!”
“姐姐未议亲,哪里轮得到妹妹?姐姐是还没打算议亲,还是议亲没议到合适的?”孟参商看得清清楚楚,孟雨晴脸都气红了,在议亲一事上,是她的痛处。
孟参商:“京中人杰地灵,想来寻个如意郎君不是难事,姐姐比妹妹还要年长一岁,想来姐姐不会让妹妹们熬成老姑娘的。”
孟雨晴狠狠甩了鞭子,甩在孟参商脚下,这鞭子不是吓唬的,是真要往她脚上抽。
孟参商在她鞭子甩出来的那一刻,就尖叫着往后躲了,鞭子落空。
孟雨晴一翻手,下一鞭就要落下来,被她的丫鬟拦住了手,“小姐,明日洗尘宴,四小姐如果因为您走不了路,怕是夫人要责罚您了。”
孟雨晴听了这话,还是怕被母亲责罚,一跺脚,恨恨走了。
孟参商看到孟雨晴身边丫鬟拦的那一下,心里明了,这个丫鬟会武,感觉比孟雨晴那三脚猫功夫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孟参商叹了口气,每日都有一个苍蝇在眼前晃来晃去,没什么威胁,但是好烦。
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孟雨晴,因为十一年前孟雨晴不过七岁,岁夫人的死主要是徐婉莹和孟歧造成的,孟雨晴是无辜的。
如果她像大姐姐一样出嫁了,自然无所顾忌,偏偏她心比天高,迟迟未嫁,耽误到了十九岁,若非她父亲是兵部尚书,在寻常人家要被人笑话是个老姑娘了。
姐姐亲事没议下来,妹妹便议不了,孟欣怡因为孟雨晴的原因,十八了还没议亲,心中定然有怨。
可嫡庶有别,孟欣怡有气只能自己受着。
这几日孟府的主子们一起用了几次膳,孟欣怡和孟雨晴的关系并不怎么样,甚至可能有些隔阂,孟参商都看在眼里。
日落光隐,月醒人未眠。
京郊玉林寺。
祁珩一身夜行衣,手里持着一柄长剑,寒光凛凛,剑尖指着一个胖子。
祁珩冷声道:“三年前你给徐成黎送了一封信,在那之后,你刘家在京城风生水起,开了聚宝堂,那封信是谁让你送的?”
刘坚跪在榻上瑟瑟发抖,讨好道:“都督明鉴呐!小的就是一个拿钱办事的人,有人给了小的一笔钱让小的送了一封信,这才做了点小生意发了家。”
剑尖往前再进一寸,剑芒贴着要害,隐隐约约的刺痛刺激着刘坚的神经。
祁珩:“撒谎。聚宝堂看似只是一个古玩铺子,其实和京中很多铺子都有往来,真得算起来,日进斗金都不为过,你是在给谁挣钱?”
刘坚眼神躲闪,脖子上的刺痛时不时提醒着他,他面前的这个阎王爷一个不高兴是真得会索他的命。
刘坚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道:“小的不知道啊。每个月月底小的把账簿带来这里,埋到后山桃树底下,会有人来取的。”
“你今日已经埋过了?”祁珩问道。
“埋了埋了。都督不信,一挖便知。”
“莫惜,你看着他。”
一个黑衣人闪身进来,是祁珩的侍卫。
祁珩出去以后,莫惜搬了把椅子,一只脚踩在床榻边缘上,手里拿了张帕子,慢悠悠擦着他的长剑。
莫惜见这个刘坚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快:“看我做什么,好好睡你的觉。”
刘坚咽了口唾沫,乖乖躺下,背朝里抱紧了自己。
有个人在他背后擦剑,他的小命岌岌可危,他怕得要命,哪里能睡得着啊。
后山只有一棵桃树,树下有一块像是被挖过的痕迹。
祁珩找了截木棍,把这块土翻了个遍未没翻出什么东西来。
如果刘坚没有撒谎,那就是他晚了一步,账簿已经被人取走了。
桃树上花开得正盛,有花瓣落在祁珩身上,他抬手拂落花瓣,往厢房那边去。
祁珩回到刘坚榻前,莫惜收剑行礼。
祁珩沉着脸道:“你家住青石巷,家里有一正妻六个小妾,育有两子三女,要想你们一家平安,下个月的账簿多抄一份,带来给我。”
刘坚狠狠点了下头,这是答应了。
厢房外面,祁珩低声对莫惜道:“跟着他,有什么动作速报给我。”
“是。”莫惜应道。
莫惜就在玉林寺跟着刘坚,祁珩提着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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