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带着点未散尽的凉意,沈听汀单肩挎着背包,耳机塞在耳朵里,隔绝了大部分城市的嘈杂。他步子迈得不算快,神情是一贯的疏离,紫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只是习惯性地掠过周遭环境,又很快失去兴趣。
这条去学校的路他走了很多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路边那家面包店刚出炉的可颂香气飘过来,但他没什么胃口。
就在他走过一个巷口,准备穿过马路时,一阵极其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猛地撕裂了清晨的相对宁静。一辆明显失控的小货车,像是脱缰的野马,毫无预兆地从一个岔路口窜出,车身歪斜,直愣愣地朝着他所在的人行道边缘冲撞过来!
速度太快了。
快到他耳机里的鼓点甚至还没跳到下一拍,那庞大的金属造物就已经占据了整个视野,带着一股蛮横的、毁灭性的气息。
沈听汀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危险”这个信号,身体也完全跟不上做出反应。他只是僵在了原地,瞳孔下意识地收缩,映出那越来越近的车头。世界的声音仿佛被抽离,只剩下那放大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引擎轰鸣和轮胎尖叫。
要撞上了。
这个念头浮起的瞬间,他甚至有一丝荒谬的冷静。
然而,预想中的猛烈撞击和剧痛并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来自侧面的推力,重重地撞在他的肩膀上!
那力量蛮横又不讲道理,硬生生将他从原地推得踉跄着向后跌去,后背猛地撞在身后店铺冰冷的金属卷帘门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肩胛骨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
几乎就在他脱离原位的下一秒,那辆小货车轰然撞上了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一根路灯杆。“嘭——!”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灯杆剧烈地晃动,玻璃灯罩哗啦啦碎了一地。货车车头凹陷进去,冒起了阵阵白烟。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听汀靠在卷帘门上,呼吸滞住了,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疯狂擂鼓,撞击着胸腔,一声声又重又急。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那股推力来源的方向。
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和长裤、踩着运动鞋的身影,因为用力过猛,自己也失去了平衡,正有些狼狈地用手撑地,似乎想要稳住身体。
是个少年。白色的头发……很显眼。
那少年抬起头,似乎也惊魂未定,急促地喘着气。沈听汀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对方蓝色的眼睛,以及左脸上那颗小小的痣。少年的眼神里有一丝未散的惊慌,但更多的是一种……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般的松懈?表情有点呆,好像也没完全搞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那一刹那,沈听汀甚至看清了对方微微张开的嘴唇和轻颤的白色睫毛。
“你……”沈听汀稳住身体,忍着背后的疼痛,刚吐出一个字。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人是谁?怎么出现的?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那白发的少年却像是被他的声音惊醒了一样,猛地一个激灵。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快得有点离谱,甚至没再看沈听汀一眼,转身就扎进了旁边那条狭窄的、堆着几个垃圾桶的小巷里。
“喂!等一下!”沈听汀下意识喊出声,想也没想就忍着痛追了过去。
他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从被推开到稳住身形再到追出去,中间几乎没有停顿。
可是,就这么一两秒的功夫,等他冲进那条昏暗的小巷时,里面却空空如也。
只有几个歪倒的垃圾桶,和一些散落的纸箱。巷子不长,尽头是一堵高墙,根本无处可去。
人呢?
沈听汀皱紧眉头,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放缓脚步,仔细扫视着巷子的每一个角落。刚才那个少年消失得太诡异了,这根本不符合常理。除非他会飞檐走壁,或者……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一个堆着的空纸箱后面。
那里,似乎有一小团阴影动了一下。
沈听汀心下一凛,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是那个人躲在那里吗?
他走到纸箱旁,猛地探头看去——
没有那个白衬衫少年。
只有一只猫。
一只瘦削的暹罗猫,正蜷缩在纸箱后的阴影里,似乎也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巨响和人类的靠近吓到了,浑身毛发微微炸起,一双蓝色的猫眼警惕地、直勾勾地瞪着他,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威胁似的呜呜声。
沈听汀愣住了。
猫?
这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只猫?
而且……这猫的眼睛颜色……
他的视线和那只暹罗猫蓝色的瞳孔对个正着。还有那猫脸的重点色……莫名让他联想到刚才那个少年左脸上的痣。
一种极其荒诞的、不可能的念头瞬间划过沈听汀的脑海,快得抓不住。
他蹲下身,试图看得更仔细些。那猫见他靠近,显得更紧张了,背部弓起,尾巴尖不安地小幅度摆动。
“刚那个人呢?”沈听汀下意识地,对着一只猫问出了这句话。问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暹罗猫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又威胁地“哈”了一口气,然后猛地转身,极其灵活地从纸箱的另一侧缝隙钻了出去,四爪落地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飞快地窜出了小巷,消失在了外面的街道人流里。
沈听汀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巷口,又回头看了看那堆纸箱,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车祸现场已经有人围了过去,司机似乎没什么大碍,正被人扶着下车,打电话报警叫保险。嘈杂的人声涌了过来。
但他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模糊和不真实。
肩膀被推搡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后背撞到卷帘门的地方也火辣辣的。这些疼痛都在明确地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真的差点被车撞。
真的被一个穿着白衬衫、白头发蓝眼睛、脸上有痣的少年救了。
然后那个少年,在他眼前,追进一条死胡同,离奇消失,只留下一只同样蓝眼睛、重点色脸型诡异的暹罗猫。
沈听汀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性格里的高冷和腹黑,此刻更多地被一种巨大的困惑和强烈的好奇所取代。
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绝不是普通人。那种出现和消失的方式……
沈听汀眯起那双漂亮的紫眼睛,眼底掠过一丝极感兴趣的光芒。他从小到大,生活顺遂,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很少遇到这样完全无法用逻辑解释的人和事。
这勾起了他极大的探究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抬头望向小猫消失的方向。
“不管你是什么……”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势在必得的意味,“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
毕竟,他沈听汀,可不是那种被人救了(尤其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还会放任对方莫名其妙消失的人。
那只猫……那个少年……
他记住了。非常清楚地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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