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炤要偷走那枚冷藏的记忆存储芯片，并不容易。
能坐上反恐战地指挥官的位子，敏锐度一向高得惊人，更别说是大黑曼巴秦冉。
他和秦冉沉默回到了露台，面对面，他们各自吃一份煎蛋起司三明治。秦冉喝着冰咖啡，动作优雅，脸色轻松惬意。幽邃蓝瞳中映出雪白的桌布，像是湛蓝的湖泊里漂着一点浮冰。
一派衣冠楚楚的模样。
眼前沉稳的黑曼巴蛇和记忆储存芯片中那个易感期开始做春梦的alpha实在难以联系在一起。更别说是那本写满了钢笔字的、内容直白甚至偶尔有些下流不堪的日记，以及里面偷藏着的、他的偷拍照。
秦冉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了他的真实性别？
无数疑问悄无声息涌上脑中，这几天他接收到的震撼信息多且密集。他感到大脑过载。
“长官。”叶炤反复审视着黑曼巴毫无破绽的脸孔，犹豫着开口。
刚刚发动过精神力的黑曼巴蛇很精神，抬起眼睛挑眉与他对视时，眸光中神采依然。
秦冉放下咖啡，安静的露台中冰块撞击的细弱声响撩动着omega敏感的神经。
“怎么了？”秦冉若无其事问。
您为什么要写那样的日记，又为什么要在易感期做这样的梦。
是军部其他人都不合您的心意，所以您平时是一边教训我一边又在无人之地拿我的照片自//慰吗？您这样做对得起您的妻子吗，尽管她已经去世了？
即将对高高在上的军官劈头盖脸来一顿道德审判，仅是想想就很刺激。叶炤的呼吸愈发急促，这些问句从刚才起，就已经在他心中无声演练了太多遍。
同时他又很害怕，害怕这些话一旦说出来，会和秦冉关系彻底闹僵，日后相见都是尴尬，失去他们之间最后一丁点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可怜暧昧。
秦冉淡淡的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等候着他的下文。这样平静的黑曼巴总能让他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心安。
尽管他很想否认，可他不得不承认——
八年过后死而复生的今天，他还是很喜欢秦冉。
他在同一个阴沟里反复翻船。
叶炤的视线从黑曼巴的脸孔上移开，脑子里却仍然都是那样棱角分明的轮廓，挥之不去。
良久，他绷着脸，干巴巴地说：
“没事。”
余光里，黑曼巴蛇微不可察笑了一下。
*
坐到副驾驶位，他左手拉过安全带扣上，听着秦冉修长的手指在光屏输入斯卡兰教授宅邸的目的地，航道线路正在智能规划。
他在这语音播报声中开口：
“长官，我想去吃一份章鱼烧。”
这种制作过程会产生大量油烟的小吃，通常只在底层贫民窟才有，非常泛滥。那里人潮涌动、摊位紧密相连，油烟漫天。吧台座位局促且拥挤，豚骨拉面、蛋挞、烧烤、劣质生啤……还有章鱼烧。
人群熙攘混杂，非常适合下手偷盗。
比如偷盗秦冉身上装着的芯片。
“您可以陪我去一趟吗？”叶炤声音很轻。他一向乖张，很少对秦冉发出什么请求，更不在乎秦冉同不同意，想干就干。
无害的红瞳脉脉看向黑曼巴蛇——他的右手还被秦冉用钛钢手铐牢牢铐在车里的安全把手上。
秦冉刚戴上光学眼镜，左手正扶在方向盘上。在他的声音里秦冉侧过头，狐疑地看向他，似乎在分析他又要耍什么花样。没有干扰器，也没有伪装剂，omega的信息素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暴露无遗。
叶炤的神色是这样无辜，仿佛在无声告诉他：
小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猫只不过是想吃一份章鱼烧罢了。
秦冉收回目光，漫无聚焦看向远处空中雾霾弥漫的航道。红色指示灯闪烁着晦暗不定的光线，想了几秒，他还是熄火，停下悬浮车。
“走吧。”
大厦底部的步行街人头攒动，形形色色的贫民在这里汇聚。
通宵打了一夜小钢珠的流浪汉刚从店里走出来，就一头栽到下水道旁边，猝死了一般昏迷着。街上实在太热闹了，拉皮条的一大早为了上业绩就在招揽生意，色情电影工作室在物色着好的苗子，拦住长相尚可的人们派发名片。无人在意流浪汉倒下的这个小插曲。
顺着油烟里焦香的气味，叶炤眼神明亮，拽着秦冉好像很高兴地往前走。黑曼巴蛇在贫民窟里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人实在太多了，秦冉和他牵着手，一起放在风衣的口袋里——他的右手和秦冉的左手正被手铐铐在一起。
醉汉在街上发着疯，酒气冲天发出野兽般的吼声，游行的动漫coser乘着代步广告车从人群中通过，由于衣着暴露，引起不小的围观与骚乱。有巡警吆喝着过来维持秩序。
人潮被迫分离，推搡间他们撞到了街边一处ATM提款机旁。
□□毫无预兆忽然接触，之前的标记行为条件反射似地无声攀上了两人的大脑。
周围有alpha察觉到了omega的信息素，都纷纷回头，下流的目光在叶炤的身上反复流连，从头到脚上下扫视，最终回到了omega紧实的屁股上。
黑曼巴本能察觉到猎物被人觊觎的危机，他将叶炤护在怀里，阴沉沉散播着信息素。很快再也无人敢窥视他的omega了。
在他的怀抱里，叶炤忽然开口。
环境嘈杂，他没有听清，忍不住皱眉，微微低下头，“阿炤，你说什么？”
小猫不知为何被他逗笑了，露出明晃晃的牙齿和梨涡：
“我说……长官，易感期的那几天，您是不是非常喜欢我。”
他正想说些什么，他的小猫将他推在ATM提款机边，插卡槽抵住了他的后腰，硌得有些不舒服。下一瞬，小猫踮起了脚，清瘦而苍白的脸孔忽然在他眼前放大。他猝不及防，而后唇上一片清甜的柔软，omega信息素在他周围释放，侵蚀他的神智。
发情期前后信息素波动不定，有可能他的小猫是当街发情了。一只手摸上他的身体，从他的胸肌一路慢慢描摹，力道很轻，有一种隔靴搔痒的难受。
ATM机两侧有防偷窥的挡板，他们则在这狭小的空间肆无忌惮，拥吻。
叶炤的手很放肆，痴迷抚摸着他，逐渐毫无章法直至探到他……他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那撩人的触感蓦地中断消失。
黑曼巴蛇回过神来睁开眼，惊悚发觉手铐另一端已经空空如也——小猫在亲吻中偷了他的手铐钥匙，而后凭空消失！他下意识摸向风衣内兜里藏着的芯片冷藏盒。
果然不见了！
人群熙攘如旧，好似方才的接吻只是幻梦，但他已经起了反应，昭示了这场‘幻梦’的真实。
黑曼巴蛇望着嘈杂混乱的长街，下颌线紧绷，低低暗骂了一句：
“该死！”
*
叶炤一路在人群中狂奔，最后身形一闪，拐进黑暗潮湿的小街道。垃圾堆放处旁边的羊肠小道被清扫得格外干净。他凭着记忆走去，扶着生锈的铁栏杆，走到地下一层。
这里有从前他去过的一个工作室。
这是一个□□超梦工作室，主理人是个技术不错的年轻黑客，年少时也在沙城混过几年，而后金盆洗手，来了大都会做上这个生意，没有几年就在这一行混得风生水起。
叶炤来到脏兮兮油腻腻的前台，踢开脚边沾着不明污渍的卫生纸，低声问：
“波比在吗，有个大生意。”
负责接待的大波女人衣着暴露，听到这个名字，才理解到来客不是单纯的赛博□□，立刻撤去风尘味十足的笑容，拨通内线电话。两分钟后，一个戴眼镜的干瘦青年走了出来。走得近了，青年眼下难以掩饰的乌青让他看上去尤显几分气质阴郁——长期日夜颠倒的网络入侵工作，让波比看上去和嗑/大/药的没什么区别。
叶炤掏出冷藏盒：
“帮我解锁这个东西。加急，最好是现在。”
波比眯起了双眼，暂时没有接过去。
叶炤思索片刻后凉阴阴地一笑：“三倍价钱，波比。现在就他妈动手开干。”
听到这话，波比阴鬱无神的眼睛忽然就明亮起来，唇角露出个痴硬恍惚地笑容：
“好的老板。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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