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给我滚！”
一声嘶吼如利刃划破静谧夜空，女人眼眶里豆大的泪珠，裹挟着愤怒与委屈，不受控地夺眶奔涌。
男人眼中先是闪过震惊，转瞬拧起眉，满脸不可理喻的模样。沉默片刻，他猛地转身，大步迈向侧卧，“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甩上 。
房门闭合的闷响钻进耳朵，女人绷紧的肩膀瞬间垮塌，整个人直直栽倒在沙发里，力气被抽干般瘫成一团。
这根本不是她期许的生活啊！
明晃晃的灯光刺得她两眼发黑，忍不住想：要是当初再拼一点，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种模样？又或者，选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是不是就能握住幸福，改写如今这满地狼藉的局面……
她缓缓地闭了闭眼，思绪象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慢慢飘回15年前的旧时光里……
*
那天她去网吧查分数线，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她没有伞，也没有昔日好友的陪伴，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很久。
最终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爸，我差二本线一分。”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没事，咱们可以补习嘛！”
雨时大时小，就如李南希此刻的心情一样起伏不定！
“嗯，那先挂了，回去再说。”
她就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快速打开后排车门钻了进去，递给司机十块钱：“师傅，我到草海第四中学。”
“好嘞！找你五块。”
李南希接过找回的五块钱，塞进裤包里面没有说话，心情沉重地将头扭向车窗外面。
不经意间，她看到路边农民工冒雨收工的身影，慌张瞬间闪过脑海——她似乎觉得那个人就是自己。
自责与懊悔汹涌袭来，她在心里不停地呐喊：“不是说过不在乎吗？怎么还会难过？
她被难受绞紧了五脏六腑，想不管不顾喊一嗓子把痛苦宣泄，可“丢脸”两个字死死拽住她，只能把所有情绪往肚子里咽。嘴巴反复开合，像离水的鱼徒劳挣扎；拳头攥到指节泛白 ，手臂发颤。
“不！不要难过！不要难过！不能掉眼泪。”
“可是，以后该怎么办？打工？还是做生意？”
“不，爸爸嘴上说不在乎，其实他心里是希望我考上大学的，我知道，他只是不想给我压力。”
“复读！对，复读！李南希，你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绝对不能让关心你的人失望。”
“对，反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补习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对！复读，就这么定了。”
她狠狠仰头，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在心里对自己说必须坚强。她不能让父母看出破绽——如今为从前贪玩、懈怠而滋生的懊悔。
到家门口，她又做了两次深呼吸才找钥匙开门。
刚迈进家门，张燕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希希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
“嗯，好！”李南希脆生生应着，转眼看向沙发上专注摆弄根雕的李文忠，笑问：“爸，您又在刻什么呢？”
李文忠抬抬眼，手中刻刀没停，语调稳稳的：“雕只猫头鹰，看看，像不？”
李南希凑过去，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嘿，勉强有三分像啦。”
“三分就三分，我只求乐趣！！”李文忠瞥她一眼，停顿半瞬，又慢悠悠补了句，“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至少也得有七分像。”
李南希撇撇嘴角，没再接话，转身朝洗手池走去 。
*
饭桌上，李南希率先打破沉默：“爸，妈，我决定了，我要复读。”
两老脸上都隐隐透出肉眼可见的欣慰。
“行啊!我们尊重你的意愿，不管你干什么，老爸一定不会让你饿着。”李文忠秒接话，生怕慢半拍。
张燕立刻瞪他：“你就惯着吧！这么大了，饭不会做，衣服也不会洗，只有好好读书这条路！还尊重！还干什么都可以！你可真敢说。”
李文忠一脸的不以为意：“会做饭干什么呢？不会做就下馆子嘛，洗衣服那点事，长大自然就会了嘛！再说我可不想我家姑娘以后天天围着厨房转，不会做也好。”
这话戳到张燕的“火力点”，她把碗重重一放，没好气地说：“那你怎么不去馆子吃？还不是天天让我给你做这做那！”
“行行行，咱先不说这个。”李文忠连忙赔笑打圆场，“我们现在说的是复读的事情，既然要复读了，那是回原来的学校呢？还是换一个学校？”
李南希赶紧斩钉截铁地说：“换学校！一定要换学校。”
俩长辈对视一眼，又齐刷刷地看向李南希，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换个环境，换个心情。”说这话时，李南希轻轻抖了抖睫毛，心底悄悄和自己说：“也换个开始吧！”
“那就去一中吧，其他学校还不如四中呢！”李文忠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藏着几分笃定。
李南希点点头，算是同意。刚才那句没说出口的“换个开始”，正顺着心口慢慢化作以后重新出发的勇气。
晚上，李南希没拉窗帘，就那么静静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一方窄窄的天空。暮色漫进来时，她喃喃自语：“项羽不肯过乌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我不想回四中，又何尝不是愧对那些恩师，怕见了面，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重要决定落地后，整个人像卸了千斤担。
接下来一周，李南希日日睡到自然醒，追追剧、听听歌，把过去紧绷的日子，慢慢泡在松弛里洇开。
第八天，她开始整理高中三年来的旧书。重要笔记和课本仔细归置，其余的一股脑打包，扔在门边墙角——像在和过去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夜，做场无声的切割。
直到收拾得差不多，她才躺在床上稍作休息，望着天花板又喃喃道：“接下来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手机铃骤响，惊得她猛地坐起。看清来电显示是“张瑛”后，心脏瞬间揪紧：“喂……表姐？
张瑛是李南希舅舅的小女儿，也是一中的生物老师。
”南希，听姑妈说你要复读，还打算来我们学校对吧？”
李南希心底窜起一丝烦躁，压着气回：“嗯，我妈还真像一把大漏勺……”
“姑妈也是关心你呀，我是你姐，又不是外人！”张瑛笑骂一句，话头一转，“对了，我们学校招生计划出了。你的分数因该可以进理补一班，到时候若真差几分也没事，我去找理补一班的班主任给你说说。”
理补一班是一中补习班当中最好的班级，和应届的火箭班一个级别，每年的上线率高达百分百。
关于人情这件事，李南希是反感的：“别！表姐，到时候分哪个班就是哪个班，一切都是缘分，强求不得。”
“行，你呀！和姑父一样，死脑筋，还特清高。这几天有空就赶紧来找我玩吧！等开学就又要开始备战了，到时候你想玩我都不陪你了。”
“好，知道啦！拜拜拜……拜！”李南希把声音提得很高。
*
来来往往的网吧里坐了很多高考完的学生，杨阳、林鑫、柳名扬、金风四人也在其中，还一人拿一瓶啤酒。他们都是过了分数线，上了岸的，已经开始彻底放飞自我。
金风看了一眼杨阳说：“哎！哥们，听说你的女神没考上啊？”
杨阳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里已经五味杂陈：“喝你的酒，多管闲事！”
金风露出一抹坏笑：“又被拒绝啦？要我说你就不该……”
“有完没完？”杨阳一脸不耐烦地低吼。
看他真的发飙，金风也不敢再说下去，因为他们都知道，李南希是杨阳的逆鳞，不能说，也不能提。
“还要不要继续？继续我就去充钱。”林鑫站起身来扫了三人一眼。
金风吸了一口气说：“随便！”
柳名扬看了看杨阳，两手一摊：“我也随便！”
杨阳头也没抬，冷冰冰地说：“继续。”
“行，那我去充，每人再来两个小时啊！”
林鑫是理解杨阳的，毕竟他也算是同病相怜，谁叫他暗恋的人是班花，对方不仅漂亮，学习还很好。
杨阳盯着□□头像看了许久，也没等到李南希的头像变亮，最终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在没？你隐身吗？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李南希躺在床上看着消息，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回了过去。
“我说的很清楚，我不喜欢你，我们永远都只能是朋友关系。”
青春往往是美好的，可在青涩的单恋里，也满是心痛。
杨阳把心一横，回道：“我也说过，要么做恋人，要么做陌生人，让我以朋友的身份假装不喜欢你，我办不到！既然如此，我们永远也别联系了。”
这一次，他的果敢出乎李南希的意料，她没再回复，因为觉得没什么好在乎的，转而找到好友罗兰的头像，发去消息。
“美女，你决定了没？走还是留?”
那边迅速回了一串抓狂的表情包，回复道：“不知道啊！我现在好纠结，好痛苦。”
李南希脑补着罗兰抓狂的模样，傻笑着回复：“冷静，冷静，我担心你会从手机里蹦出来！”
“哎！你呢？”
“我？我这个不用纠结，复读呗。”
“复读也好，好好努力，明年整个重点。”
“哈哈，还重点，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嘛！”
“怎么会？在我眼里，你既聪明又漂亮，还那么善良，简直就是我心里的天使。”
“哈哈哈，你少来，我又不是男的，跟我吹什么彩虹屁？”
“呀，你这人太恶心了！我说真的。”
“我信你个大头鬼！”
“不信算了……”两人东扯西拉了好一会儿，才关闭对话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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