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悄然过去的时候,法院传来了该案不公开审理的通知。夏秋作为被害人,可以在监护人的陪同下参与庭审。
本次庭审的重点依然放在了习会欣是否使用书包砸人这一争议点上。
齐律提出了法医鉴定报告中的疑点,依据无罪推定原则,应当认定习会欣并未使用书包砸人。
可惜本案的检察官很强势,他指出该推论的不合理之处,传唤证人证明夏秋失忆的状态,否定了其动机来源,同时在重伤下举起重物砸伤自己也不是常理能做的推断。
“每一次庭审的判例,都是后续庭审的先例。倘若我们在此案中,因为被告人是少年犯,仅因施暴者的口供,忽视受害者身上留存的罪证,做出完全相反的推定。那未来的每一次庭审,凶手都可以为自己辩护,最后一刀不是我捅的,是受害者自己捅的。我国的刑法,将因为一次判例,再无公正可言。”
齐律知道,他输了。
其他人未必心无疑虑,但正如检察官最后的陈词,没有一个法官敢在这场庭审中,站在习会欣这边。
同天,法院还审判了与连芬、元书文的敲诈勒索罪和寻衅滋事罪。
数罪并罚后,习会欣的刑期是十六年。
一个讽刺的数字,对于现在的她,全部的人生就是十六年。
另外两人到底还是年轻,把案件侦查当成儿戏,事实真相又不是靠口供决定。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一直负责收钱的元书文并没有被认作主犯,那个神隐于两个案件中的连芬才是对夏秋长达一年的霸凌主导者。
“她们”的罪行有数不胜数的照片、视频、聊天记录作为佐证,最后判处连芬有期徒刑三年,而元书文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两年。
在庭审的最后,法官问夏秋是否有话想说。
“虽然我也很遗憾,没人教你们做一个正直的人。”
“但别再把父母当做借口了。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你怎么样是你自己选的路。”
“恭喜你,你赢了。”齐律向夏秋握手。
“这不是一场输赢游戏,”夏秋没有回握,她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平静的像是看了一场与她无关的审判,“我只是想知道,法律是在保护谁。”
吴警官在不远处的长廊上看见交谈的两人,对话不甚清晰地落在了他的耳里。
当了十五年警察的他,直觉地感受到了夏秋的不对劲。
从第一次找夏秋做笔录开始,只要不去看夏秋的脸,她给人的气息更像是凶手而不是受害者。
他见过的受害者不是这样的,没有害怕、惊恐、愤怒、消沉,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不够饱满,只在回忆的过程中自然流露出痛苦。她在用身体的感受,代替本应存在的内心的情绪。
夏秋冷静到,像是主动策划了一切。
但同时,她又只是一个冷静的看客,不给任何人提示,让人有揣测她意图的机会。她冷静地观察事情的发展,好像在案件发生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就只剩下静待这个世界的反应。
但好似所有人的行动都如同她预料的那样发展,没有任何变数。
她凭什么可以这样,将人心玩弄于股掌。
见两人分开,吴警官走上前去:“法律保护了你,但你日后不会良心不安吗?”
夏秋直视吴警官的眼,十五年的正义积淀下锋锐无比,但没能刺伤夏秋分毫。
“所以吴警官现在是认定了齐律的推论吗?我以为你曾经站在我这一边。”
是的,他曾经站在夏秋那边。
在他经手过的无数案子里,多少凶手因为证据不足逃脱罪责。明明所有人内心都清楚事实,凶手甚至可以嚣张地挑衅。
吴警官曾觉得这是法律的问题,法律是保护加害者的法律。
后来案子多了,他渐渐意识到世界绝不是非黑即白的。没有一个制度是铜墙铁壁,在这复杂的世界不可实现。总有人不断地钻空子,也有人前仆后继地查缺补漏。
有问题是他们自己。问题的根源从来都只是人类自己,而不是冰冷的制度。
每一个案件的发生都不是毫无来由,每一个消失的证据其实早有预警。
预防犯罪,比侦破任何一个大案都更有意义。
而大多数人,都在业绩与功绩里奔波。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成为档案室里零星几笔的尘封往事。
他曾经站在夏秋那边。
他曾经真实地为夏秋被人忽视、误解的漫长的霸凌遭遇所心痛,由此而来的内心的愤怒也曾如罗女士一般,给习会欣判过刑。
然而不会有人再探寻真相了,它已经被定格在了判决书里。
这场全员恶人的舞台剧,就此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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