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倾桥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什么邪。
她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追逐那个身影。看梁钰荣咬着笔头凝神思考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她因为解出一道难题而悄悄握拳的小动作,看她吃着张阿姨做的菜时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样子,像只被顺毛的猫。
这些细微的神态,在她眼里被无限放大,镀上一层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光。心里那头名为“在意”的困兽,撞得她心口发闷,又酸又胀。
而这种酸涩,在梁钰荣毫无所觉、依旧把她的一切特殊对待归结为“善良”时,达到了顶峰。
那天物理小测成绩发下来,梁钰荣有道大题思路完全跑偏,被扣了不少分。晚饭时,张阿姨关切地问起,梁钰荣倒是很豁达,嘿嘿一笑:“没事阿姨,吃一堑长一智嘛,下次我肯定能绕开那个坑!”语气轻松,眼神明亮,完全没有陷入自责的情绪里。
【……拿得起放得下。】陈倾桥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里再次闪过这个评价,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她宁愿看到她有一点点失落,那样自己或许还能……
能怎样?她也不知道。
饭后,梁钰荣照例钻进房间学习。陈倾桥在客厅心不在焉地调着吉他弦,音准调了又调,总觉得不对劲。最终,她放下吉他,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自己高一高二时整理的物理错题精讲本。
她走到书房门口,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她看见梁钰荣正对着那张物理卷子,并非完全不在意,而是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正在认真地把错题抄录上去,旁边还用工整的小字标注错误原因。
她的侧脸在台灯下显得认真又专注,带着一种不服输的韧劲。
陈倾桥握着手里的本子,指尖微微用力。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这个。”她把本子放到梁钰荣手边,声音绷得有点紧,“里面有几道类似的题型解析,可能有用。”
梁钰荣惊讶地抬起头,看到是她,立刻露出感激的笑容:“哇!太谢谢你了倾桥!你真是……”她似乎想找更好的词,最后脱口而出,“……大好人!”
“大好人”三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陈倾桥一下。
她看着梁钰荣如获至宝般地翻看着那本凝聚了她不少心血的笔记,眼睛里全是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感谢,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对方能察觉到些什么的火苗,“噗”一下熄灭了,只剩下酸涩的烟尘。
“嗯。”她再次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转身就想走。
“倾桥!”梁钰荣叫住她,笑容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周末有空吗?这道题我还是有点没太明白,张阿姨说你物理特别厉害……能不能……”
陈倾桥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转过身,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哪道?”
“就这道……”梁钰荣赶紧指给她看。
陈倾桥走近,俯身看向试卷。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梁钰荣身上淡淡的、廉价的洗衣粉味道和她自己身上清冽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陈倾桥的呼吸几不可闻地滞了一下。她能清晰地看到梁钰荣耳廓上细小的绒毛,以及她因为专注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题,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起来。思路清晰,讲解简洁,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指尖甚至有些发凉。
“哦——原来是这样!这个转换我没想到!”梁钰荣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倾桥你太厉害了!讲得比老师还清楚!”
她的崇拜真诚而直接,像夏日阳光,毫无遮拦。
陈倾桥却觉得被这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心里酸酸麻麻的。她直起身,拉开距离,语气硬邦邦的:“懂了就行。”
说完,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离开了房间,留下梁钰荣对着她的背影再次真诚地道谢:“谢谢啊!下次请你喝奶茶!”
陈倾桥靠在门外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气。请喝奶茶?又是那种出于礼貌和感激的回报。
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那里堵得难受。
【笨蛋。】她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在骂那个毫无察觉的吐槽役,还是在骂这个莫名其妙就陷入酸涩暗恋、还不敢让人知道的自己。
吉他声再次在客厅响起,这次却带着明显的烦躁和紊乱,不成曲调,像是在发泄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
房间内,梁钰荣听着门外似乎有点吵的吉他声,挠了挠头:【艺术家果然情绪起伏比较大哈?不过……她人真好,又帮我一次。下次月考必须进步,不然真对不起她和张阿姨!】
她充满干劲地重新埋首题海,完全不知道门外那位“大好人”同学,正为她的一句“谢谢”和“请喝奶茶”,经历着怎样一场兵荒马乱的内心风暴。
酸涩暗涌,无声漫溢。一人深陷其中,一人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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