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般淌过，转眼梁钰荣在陈家已住了月余。她逐渐熟悉了这个家的节奏，也摸到了一点与陈倾桥相处的门道——保持距离，但不必过度紧张。
最让梁钰荣松弛的时刻，是张阿姨在家的时候。张阿姨热情爽朗，总会关心她的学习，絮叨些生活琐事，偶尔也会带来一些水果零食，强硬地塞满她的书包。在这种时候，梁钰荣会卸下那份小心翼翼的拘谨，露出符合她年龄的、略带腼腆却真实明亮的笑容。她会应着张阿姨的话，声音轻快，眼角弯弯，甚至偶尔还会开一两句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这才像个十八岁的女孩子。】陈倾桥有时会靠在餐厅门框上，安静地看着客厅里母亲和梁钰荣的互动，心里无声地划过这个念头。看着她母亲被梁钰荣一句话逗得开怀大笑，看着那个平时在自己面前总是有些紧绷的女孩，此刻像一株喝饱了水的植物，舒展又鲜活。
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细细密密地爬上陈倾桥的心头。不是嫉妒，更像是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微涩，以及，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吸引。她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捕捉梁钰荣的笑声，观察她说话时微微晃动的马尾，以及那双看向母亲时充满感激和暖意的眼睛。
【她对自己，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眼神。】这个认知让陈倾桥心里那点微涩扩大了少许。
于是，陈倾桥的行为开始出现一些她自己都未必能解释的偏差。
她会在经过书房时，顺手将一杯刚热好的牛奶放在梁钰荣桌角，然后不等对方反应就径直离开。她会把自己用完觉得还不错的速干笔，默不作声地放在梁钰荣笔筒旁边。她甚至在某天梁钰荣对着一道英语阅读理解皱眉时，突然开口报出一个生僻词的释义，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梁钰荣每次都会受宠若惊地道谢，态度礼貌又周全，带着明显的感激，但也仅止于此。她心里的小剧场依旧活跃：【哇！冰山同学今天又送温暖了！张阿姨真是教育有方，女儿外表冷冰冰其实内心好善良！我一定要更努力才能对得起这份善意！】
她完美地将陈倾桥所有的“示意”，都解读为了“资助人女儿的好心”。她谨记着自己的身份，感激着这份善意，然后……再无其他。
这种坦荡的、纯粹的感激，像一盆细小的冰渣，悄无声息地洒在陈倾桥刚刚萌动的心上。她开始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
一次周末，张阿姨烤了曲奇，满屋子飘香。梁钰荣被塞了满满一碟，眼睛亮晶晶地小口吃着，像只满足的仓鼠。张阿姨笑着揉揉她的头：“荣荣多吃点，看你这段时间用功的，脸都尖了。”
“没有啦阿姨，我这是学习瘦，光荣！”梁钰荣嘴里含着饼干，含糊不清地笑答。
陈倾桥坐在沙发另一端，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吉他弦，发出不成调的闷音。她忽然起身，走到梁钰荣面前，从自己那碟还没动过的曲奇里，拿起一块形状最完整的，递到梁钰荣面前。
动作有些突兀，空气安静了一瞬。
梁钰荣惊讶地抬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饼干屑。
“太甜了，我不喜欢。”陈倾桥避开她的目光，语气硬邦邦的，耳根却微微泛红。她维持着递出的姿势，带着一种固执的僵硬。
梁钰荣愣了一下，连忙接过，笑容灿烂：“谢谢倾桥！那我就不客气啦！”她接得自然，吃得开心，完全没察觉到递出这块曲奇背后，对方那点曲折晦暗的心思。
陈倾桥看着她又低下头，像得到额外奖励的小动物一样珍惜地吃着那块曲奇，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落了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力感。
她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个人，接收到了所有的好意，却唯独接收不到那份独属于她的、笨拙的靠近。
陈倾桥沉默地坐回沙发角落，抱起吉他，指尖划过琴弦，流泻出一段低回而压抑的旋律。她垂着眼睫，看不清神情。
梁钰荣听着琴声，偷偷瞄了她一眼，心里嘀咕：【真好听……不过怎么感觉有点难过？是错觉吗？】
她很快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继续沉浸在曲
一个在明媚的感激里毫无负担，一个在暗自滋长的情愫中自我攻略。
她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名为“身份”与“认知”的墙。墙的一边，阳光明媚；另一边，已是心事蔓生，微光渐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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