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夜间的云拢住了明月,巷子里黑得视线不明。
“我日!”
只听沉闷敲打声,和猝不及防的痛呼,死角处跑出个气喘吁吁的蒙面贼人,手里高举铁棍。
追击采草贼的捕快一时不查,被人偷袭,后脑剧痛,向前跪倒在地。
月盘正好露了出来,扑簌簌月光姣亮,照个春花般俊丽、稚气未脱的侧颜光华大振,深眼琼鼻,细眉紧蹙,牙咬红唇,顽强间流露一丝破碎的脆弱,贼人呼吸一滞,眼中掠过惊艳。
“贼人休要猖狂!”
捕快的同僚追了过来。
采草贼躲起来暗下黑手,得手后连忙逃跑。
叹自己无磨镜之好,是个彻头彻尾对男子感性趣的铁直女,一时心间惘然,不知是庆幸还是可惜。
“留下一个人照看小王,剩下的人继续追!”
王梅梅痛苦抢地,捕头发号施令,新进捕快冯志搀扶起王梅梅,见她后脑血肉模糊,吓得脸色苍白。
“梅姐,我带你去找贺郎中。”
“好....”
一棍敲下来,王梅梅眼冒金星七荤八素,再坚持不住,倒头昏了过去。
心防不慎松动,本以为忘得差不多的尘封旧事,似雪片般在脑海中快闪。
其中一张雪片最为清晰。
彼时,她是东宫轮值的前门小侍卫,真实身份是三皇女安插在太女身边的二五仔。
东宫守卫森严,王姝同内厅隔着三道门,这是个闲差,刺客来的第一道防线和替死鬼,达官贵人往来进出,行礼问好,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王姝看似闲来无事盯着天上的白云发呆,实则耳力发达,窃听着太女和官吏的公务往来。
太女几次情报泄露,里里外外查了几遍,也没找到王姝身上。
某天,大雨瓢泼,水汽清爽,王姝照例见人行礼,动作寻不出错处,偏偏有双金丝步履鞋停在视线之中,不肯离去,头顶落下个高高在上的清贵嗓音。
“抬起头来。”
“.......”
王梅梅记得当时她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后来......
发生了什么?
正想深入记忆中查探,鼻间缭绕着一缕幽冷梅香,黑暗中现出一道发光的白缝,王梅梅遂寻着光亮,虚弱地睁开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半截莹莹如玉的下巴。
呼吸打通,近在咫尺的梅香愈演愈烈,呛得脑子迷糊。
后背有个人,而她侧脸枕在温软的胸膛,小心避开了后脑的伤处。
“...谁?”王梅梅喃喃道。
她一出声,那人身体僵硬,屏住了呼吸一声不吭。
倒是旁边的冯志凑上前来,圆溜溜的眼睛映出相拥的两道人影,是个男人,面庞看不清,但一眼就能看出气貌不凡。
冯志惊喜道:“梅姐,你醒了!你快吓死我们了!”
“......”
王姝伤到脑子,俏脸惨白,醒来恶心想呕,更别提说话了。
嗅着梅香,闭目养神。
冯志不多说什么,似乎习惯了她的沉默,把捕头交代的事一一告知。
“捕头说下次不许你再单独行事了,此次让你在家安心休养,休息好了再回来当差!那我先回去跟大伙说你醒了,改天再来看望你和姐夫!”
话落,不等王姝反应,起身离开,走之前还投来深深的、艳羡的一眼。
王姝:“?”
王姝听着耳边咚咚咚加速的心跳,震得她心烦意乱,垂着眼睛一言不发,一只肌理分明的玉手闯入惊疑不定的双眸,像一块块羊脂玉玦拼连,亲密无间搭在腰间。
姐夫?
.......完他爹犊子了。
王姝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最近的记忆停留在刚才的梦境。
她记得自己是小侍卫兼二五仔——王姝,十五岁,旁边的同僚叫金元,两人轮值的班次是固定的,金元比她长三岁,嘴碎爱八卦,很招顾王姝这个妹妹。
瞧瞧,她连同僚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说明脑子根、本、没、坏,为何记忆独独在此断片!
陌生女子为何管自己叫“梅姐”?
梅姐是谁啊,她明明叫王姝啊!
她也记得最后的那个声音。
一想起来耳垂泛起阵阵酥麻,仿佛曾经近距离同她言语,哭着说什么,又娇又软,呵气如兰,隐隐弥漫着热度,之后....记忆便如泥牛入海,沉入黑暗,忘得一干二净。
“呃......”
王姝春心烘动,脸颊发热,腰腹情不自禁绷紧了。
于是,拥在一起的两人像两块石头,一块冰冷僵硬,一块火热似铁,死死连在一起不分开。
王姝尴尬甚囧,奈何人形靠背实在柔软舒服,既然是她夫郎,索性不去胡思乱想,安之若素。
“....你的后脑有伤,不能躺,趴着气血不通,靠在我身上会好受一点...你若是不喜,稍作忍耐,我叫人铺高软褥....让你靠着......”男子怕她厌恶抵触,嗓音艰涩,说话间,胸膛震动,温软舒服,王姝眯起眼,紧绷的腰背下意识松懈了。
话是这么说,男子说完也没吩咐什么人,小心翼翼恋恋不舍拥着王姝。
“不用......”
王姝含糊道,听着耳边的心跳空了一拍,随即剧烈狂跳起来。
奇了。
她还在琢磨,连啥时候从东宫跑路的都忘了,莫名多出来的夫郎也就不指望记得了。
在东宫,她曾思索过退路,如果能远离皇宫,她要躲到一个偏远小县城,当个捕快。
捕快......刚才那人的衣服不就是吗?
叫她梅姐......难道她真的隐姓埋名,如愿以偿成为了一名捕快!
王姝眸光闪烁。
内力绕着四肢百骸运转一周,这具身体的骨龄是双十,还算年轻,看来距离从前已过了五年。
五年....能干的事情可太多了。
成亲了.....不会孩子都有了吧?
“妻主....伤口还疼吗?”
王姝愿意同他亲近,男人喜难自禁,清雅的嗓音掺进了沙哑。
越听越熟悉。
“嗯...嗯!?????”
王姝惺忪睡眼就快阖上了,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偏圆的杏仁眼瞳浅澄澈,昏意退散得一干二净,瞬间惊醒了过来。
手在空处一撑,不情不愿从男人怀里挣了出来。
王姝从小习武,身体强健内功卓越,有一身旁人不知的好本事,昏迷时日,伤处早好了大半,刚醒来惫懒,又有美男服侍,小女子春心荡漾向往温柔乡,哪愿意抵抗。
谁知看清了脸,男人又给了她一大惊喜。
赭红的武将袍,玄金的皮革带,腰肢收得细窄利落,英气而华丽,更衬得病态白的肌肤缺乏暗色素,韵味成熟的男人低眉顺眼,气质恬静,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正与王姝浅瞳对比深刻,浓睫轻颤,躲着王姝的目光。
王姝细细辨别,惊道。
“卢...将军?”
怎么会是他!
士族大家,范阳卢氏,卢植,卢扶疏。
皇宫禁军二把手,王姝当时也在其管理之下。
卢植带队路过几次东宫,隔着老远,身姿挺拔清越,冰冷的眼睛像两把匕首,见谁刺谁,傲慢清高的威势给王姝留下了深刻印象。
王姝年纪尚轻,当差时旁人总是拿卢植吓唬她。
“王姝,你知道卢将军身为男子,为何比女子还要高大吗?”
王姝摇头。
一心三用,一是留心太女动静,二是应付眼前闲话,三是分神比了比,目测她比卢将军高,嘻嘻笑了,大女子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
“还笑!严肃点!传闻武相为了培养男儿为将,每月秘密抓一壮龄女子,拆骨放血,给儿子沐浴养躯,使其不同于寻常男子娇弱!你当他手下的兵为何屈服一介男子,不是怕他,而是怕被武相抓走放血哩。”
当朝有两位宰相,一文一武,武相正是卢植的母亲——卢溪。
卢植有位权势滔天的母亲,溺爱嫡子,奏请陛下开了男子为将的先例。
好一个血气森森的恐怖传闻,王姝耿直好骗,吓得瞪圆眼睛:“既是秘密,你从何得知?”
风声搅得耳朵一颤,幽幽梅香,王姝察觉到已晚了两息。
“谁!”
禁卫说到底是皇帝的人,从不靠近东宫的卢将军,不知从何处神不知鬼不觉冒了出来,下颌因咬牙切齿而绷紧,怒火滔天看着吓呆了的侍卫。
苍白的脸庞阴鸷无情,又刺又锋利,阴沉极了,少了往日让人心痒痒的秀美和典雅。
王姝呆呆望着他,顶着八岁来一成不变的娃娃脸,杏眼可怜巴巴的,心想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
八卦了一嘴,唯一的一嘴,好死不死被当事人抓住了。
这什么狗屎运啊!
“将军饶命!!!”
王姝一并跪了下来,无奈又木然地看着同僚两股战战,惨白的脸像死人,默默挪远了。
真怕尿了......
万一....只怕万一!
唉,二五仔使命未达,准备回炉重造。
王姝五体投地,只得认命,预备打入死狱前找个机会跑路。
然而,幸运的是,卢将军念在二人年轻无知,并未痛下杀手,让她们去刑部领了一百棍,就放过了她们。
甚至王姝有些自得,刑部的棍子软如蜡枪,王姝背后血肉大绽,而筋骨完好,躺了一天便能下床,同僚身弱,不如其强健,竟在床上哀嚎了数月有余,留下了阴酸病根,雨天发作,生不如死。
至此,王姝成了半个哑巴,想起同僚就勤勉练功,想起小将军就犯怵哆嗦,再不敢背后嚼人舌根了。
“卑职参见卢将军!”
不去想身份矜贵的卢植为何出现在穷乡僻壤,王姝大脑空白,什么妻主啊夫郎啊全抛在脑后,翻身下榻,跪在了卢植身前。
“别!...别这么叫我。”
卢植猛地抬头,拧着眉毛,神情恹恹,嗓音很是低落。
至始至终吸引王姝的手,怯生生伸过来,微凉的指腹与手背相贴,唯恐被甩开,缓缓扶起了王姝,拇指忍不住摩挲着王姝手腕。
王姝:?
卢植见王姝神情发怔,不见嫌恶,松了口气,眉目弯弯,心满意足翘起唇角,扬起一个含情脉脉的笑容。
五载时光,岁月格外优待卢植,非但没有折损他的容貌,反而磨去了周身冷硬的尖刺,眉宇间沉淀了温厚与娴静,五官潜藏的秀美和雅致逐渐占了上风,寒玉成了暖玉,黑心莲成了小白花,又像一团温柔的白月光,透出内敛的莹光。
王姝趁其不备,偷瞄了两眼,余光在卢植淡淡粉色的唇珠稍作停顿。
感慨万分,眸光幽深。
长大后的卢植,剥去了拒人千里的冰冷外壳,竟是这副丰美勾人模样。
不像她顶着天生娃娃脸,八岁到如今,只长个不长脸。
也许她该照照镜子,五年了,她说不准也变了。
王姝眸子深沉,盯着卢植领子外露出的半截雪白鹤颈。
太扎眼了。
王姝被扶坐到床边,一男一女像刚拜堂成亲的妻夫,看似羞涩谁也不敢直视对方,实则一人郁结难解,眉眼萦绕着散不去的愁云;另一人敲坏了脑袋,有色心没色胆,像只禁欲已久没吃到肉的小狼崽子,绿光幽幽,对着沁足梅香的白肉自动分泌口水,顺着牙齿吞咽进干渴的喉咙,恨不得挖出心痒难耐的脏器,狠狠剜掉止不住痒的那块血肉。
欢迎!实验文爽一把走人[好运莲莲]
目前女主20,男主26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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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王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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