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摇的头很痛,她想睁开眼,很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体被温柔地擦拭,冰冰凉凉的,但是好渴啊。
盛星摇不自觉地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咽了口干唾沫,口齿不清,薄唇无意识地吐出“我渴,水,水...”
盛星摇还处于混沌状态,但明显感觉身边有人在照顾她。
那脚步很轻,用沾了温水的手巾擦拭她干裂的嘴唇,但是她还不满足,想大口喝水。
那人轻拍她胸口,好似在安抚她。
“是妈妈吗?”这样想着,又陷入昏睡。
“皇帝都昏迷五日了,为何还未有苏醒的迹象?吾要见太医令!”
声音威严,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传遍崇德殿,床榻上躺着的人似有所觉,修长的指节轻握。
宫殿内人人自危,这时,一宫人道“太后娘娘,皇,皇上醒了!”
声音颤颤巍巍的,放在平时如蚊蝇般,但在此时却格外震人。
盛星摇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被眼前震撼住了,眨巴眨巴眼睛,脑子还处于懵懂状态,但是下意识反应很真实,情不自禁张大嘴巴。
入目是明黄绣龙纹的帐顶,金线蟠龙在晨光中粼粼欲活,龙睛竟以红宝镶嵌,正森冷地俯视着她。
"……这梦也太真实了吧?"她试图抬手揉眼,剧烈的疼痛从胳膊处传来,直通大脑神经。
盛星摇偏头,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男性手掌随自己意念抬起,虎口处还有道淡疤,胳膊处则被纱布包扎,隐隐渗出血迹。
见盛星摇疼痛,身旁的奴婢惊恐,立马用手扶住她抬起的手臂。
龙涎香混着药苦味往鼻尖钻,屏风外隐约飘来檀香,三层纱幔都滤不净。
盛星摇还在蒙圈中,焦急又显威严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皇帝,你总算醒了。”
盛星摇偏头,一个美妇人轻坐在龙塌边。
眉如远山含黛,唇点朱砂,有些暗淡,恰如她此刻的神情:眸中含着三分焦急,七分却是深潭般的静还带有一丝探究。
奴婢在地上跪了一片,但都在庆幸,皇帝终于醒了。
但接下来一句话却直接吓得崇德殿内所有人将放下的心又吊到嗓子眼。
盛星摇在奴婢帮扶下,靠在御枕上,用左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问“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
太后的眉头立刻紧锁,恰巧此时太医令赶来。
“问太后安,皇上安,皇后安。”
“还不快来瞧瞧,皇帝神志不清到底为何。”太后眉头依然紧皱。
盛星摇看着被叫做太医令的人朝自己踱步走来,太医令常年与药草接触自带药香,不似中药的苦涩,反而带有清冽之感。
胳膊被地上跪着的奴婢轻轻抬起,腕处垫上脉枕,丝绢覆于手腕,太医令诊脉,不多时便收回。
“回太后,皇上体内毒素已清,龙体已无大碍。然邪风入络,药力未散,蔽阻清窍,致使神忆暂失。需静心调养数日,待气血通畅,自可渐愈。”
太后颔首,“吾知道了,退下吧。”说罢,眼神又回到盛星摇身上。
盛星摇在太医令把脉时便已装睡,恰巧避开了太后审视的目光。
“这是梦,一定是梦……”
她拼命自我催眠,“睡醒就好了,一只羊,两只羊……”或许是药力作用,她竟真的又昏沉起来。
太后并未发觉异常,注视片刻,转头,对着身旁的女子嘱咐“皇后,皇帝需静养,我不久留,你需细心照顾,至龙体康健。”
“谨遵母后嘱咐。”声音轻柔。
随着掌事太监一声长喝——“太后娘娘起驾——”。
殿外骤然响起一阵低沉而肃穆的钟鼓声。沉重的朱漆宫门缓缓推开,发出“吱呀——”的悠长闷响,声音由大及小,悠远飘去。
崇德殿彻底安静。
盛星摇身体支撑不住,头脑发昏,恍惚间,听到榻边细微低语“皇上快些痊愈吧...”又昏昏然睡去了。
这一觉很舒服,翌日,明黄的帐幔沉沉垂落,龙涎香混着药苦味在鼻尖萦绕。
盛星摇像往日一样舒展胳膊,却发觉四肢如灌铅般滞重,睁眼,头顶依然是梦中布置。
盛星摇不信邪般地用手揉眼睛,右臂未愈的箭伤随动作崩裂,在素纱中单上洇出暗红。
“嘶...”盛星摇只能将左手抬起,眼前是梦中见过的手,指节修长,修整得很整洁。
“轰的一声”如炸弹在盛星摇脑中炸开。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梦中是真的?!”心下大骇。
远处铜漏滴答,她猛地坐起,锦被滑落露出黄色中衣,胸前竟平坦如砥。
向下,身体也增加了不该有的部位。向上,指尖颤抖着摸向喉结,却在触及肌肤时被一道低沉男声惊得魂飞魄散——
“我……我的声音?!”身下褥子滑得像掬了一捧云,稍一动弹就听见金丝楠木龙榻吱呀轻响。
扶着床榻边站起身,踉跄扑到窗前,朱漆雕龙槛窗"哗啦"推开——
九重宫阙在朝阳中次第苏醒,金瓦反射的光如熔金泼天。
“皇上,您醒了!”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盛星摇转过身,屏风旁站着一个妙龄少女。
藕荷色云纹绫衫,配月白百褶罗裙,腰间束带只简单缀着两枚白玉环佩,簪子斜插在堕马髻上,恰似新荷上停驻的蜻蜓。
她的面容像一幅水墨画,肤色如新雪初霁,唇色淡红,眉间一点朱砂,如寒梅落雪。
“这是仙女啊。”盛星摇在心中默念。
阳光透过纱帘斜照在她身上,照在她略显稚嫩的脸庞,见盛星摇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周清徵轻笑,随之轻柔开口“皇上,您刚醒,不宜久站,臣妾扶您。”
周清徵缓步来到盛星摇身旁,十指纤纤,扶着盛星摇的左臂,将盛星摇安置在床榻。
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挽星,宣太医令。”
“是。”周清徵身旁的宫人走出内殿。
盛星摇确定以及肯定,她穿越了。
虽然不知何朝何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身份是皇帝,是封建王朝最有权力的上位者,并且身边有仙女照看,一瞬间心里还美滋滋的。
太医令按规矩请脉,又细查了遍受伤的右臂,“禀皇后,皇上只需静养,不日便可痊愈,手臂只需按时敷药即可。”
周清徵轻轻颔首,回身对上盛星摇依旧有些茫然的眼神,温言道:“皇上素来体健,此次意外虽凶险,但既已苏醒,便无大碍了,安心静养即可。”
盛星摇不自觉地点头。
“你,是皇后?”沙哑低沉的男声从喉咙传出。
“臣妾是,皇后周氏。”声音依旧轻柔。
“咳,那个,朕无大碍,皇后侍疾辛苦,回宫休息吧,叫李观澜来。”
盛星摇从残存的记忆中搜刮出来一个名字,想必是自己贴身的宫人。
“是,臣妾告退。”周清徵退出宫殿,随后,屏风外进来一人。
李观澜见自家主子醒了,平日不苟言笑的脸终于出现一丝笑容。
“主子,您终于醒了。”
盛星摇吩咐,“拿镜子来。”
李观澜转身,从身旁楠木柜里拿出一枚精致的铜镜。
盛星摇伸手接过,她怔怔地望着铜镜,指尖迟疑地抚上自己的脸——不,是“他”的脸。
镜中人眉如墨裁,眸若深潭,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凌厉,全然是一张陌生、年轻却极具威严的帝王面容。
她下意识抿唇,镜中的男人亦微微绷紧唇角,透出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
铜镜微黄的晕影模糊了细节,却掩不住这张脸的端方如玉——虽只是十七八的年纪,却带着久居高位的沉稳与疏离。
肌肤不似女子般柔腻,而是仿佛上好的羊脂玉经年摩挲后泛出的温润。
她恍惚间抬手,镜中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也随之抬起,修长有力,连指尖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这……竟真是我?”她低声喃喃。
盛星摇默默放下铜镜,哀叹一声,不知该庆幸还是伤心。
自己是怎么穿越到这地方的?这是什么朝代?后宫如何?朝廷如何?
盛星摇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眉头微蹙,露出一副疲惫又略带困惑的神情,看向李观澜:“朕刚醒,有些头痛。”
李观澜立马走上前去,为盛星摇轻揉发痛的额角。
“朕昏迷多少日了?右臂的伤是何为?朕的脑子昏沉沉的,仿佛有雾一般。”盛星摇闭眼喃喃道。
李观澜正在轻揉的手一顿,蓦地走到龙塌前跪下,小心开口“回主子,您已经昏迷五日了,右臂所伤是刺客所致,箭头擦骨,致使您昏迷不醒。”
李观澜微微抬头,觑见盛星摇沉思不语,又开口道“奴才罪该万死,没能护主子周全,伤了龙体。”
盛星摇并未在意,抬手挥了挥,“不干你的事,起来吧。”李观澜起身,又为盛星摇轻揉额角。
“可查出是何人所为?”盛星摇不由自主问出,仿佛是源自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
“金吾卫当场擒住了放箭的刺客,但……其人旋即服毒自尽了。幕后主使……尚未查出。”李观澜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继续查!所有涉事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盛星摇的左手下意识地攥紧,微微颤抖。
一股不属于她的、属于帝王的惊怒之情涌上心头——祭祀大典,公然行刺,这是对皇权的极致亵渎与挑衅!
“是。”
崇德殿内一时静默。过了一会儿,盛星摇再次开口:“朕昏迷这几日,前朝后宫可还安稳?”
“回主子,前朝六部运转如常,并无大事,后宫由皇后娘娘主持,一如平常。主子您放心。”
李观澜说完,略显迟疑,状若无意又道:“只是西北边境,靖安王听闻圣上遇刺,万里加急,送来了请安折子。”
盛星摇蹩眉,“靖安王?”她在稀稀拉拉的记忆中搜索,却一无所获。
心里不禁哀嚎“穿越就算了,记忆能不能完整点,想不起来关键人物是很尴尬的!”
李观澜瞧见盛星摇蹩眉,正在斟酌等会如何回话,却听盛星摇转而问道:“这几日,一直是皇后在侍疾?”
“是,皇后娘娘亲自侍候。”说罢又停顿,“昨日,太后娘娘也来了。”
“太后?”盛星摇回想,确认昨日迷迷糊糊看见的威严妇人是太后。
记忆告诉她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可那眼神中的探究与冷静,却无多少寻常母亲的温情。
一团乱麻。
这时崇德殿门外传来通报,守门的小太监稳步走来,“禀皇上,皇后娘娘到了,说是带了太医院嘱咐的清汤。”
盛星摇习惯性颔首,李观澜立马会意,“请皇后娘娘。”
“仙女又来了。”盛星摇内心窃喜,目光不由追随着那抹袅娜身影。
周清徵步入内殿,行礼后,从宫女挽星手中的托盘里端起一只白玉碗。
“皇上,太医令嘱咐需用些温补的汤饮。臣妾备了些,望能舒缓圣体。”
声音依旧轻柔温和,但盛星摇似乎从中捕捉到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疏离。
然而看向那张温婉柔美的脸,她又觉得或是自己多心,打消了疑虑。
李观澜从周清徵手中接过汤饮,端近盛星摇面前。
“皇后先坐”温和且带着些关怀的声音传入周清徵耳中,周清徵有些恍惚,微微一怔,随即垂首:“谢皇上。”
她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侧身坐下,仪态无可挑剔,却透着若有似无的拘谨,这不似对皇帝的尊敬,更像是陌生的疏离。
盛星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清徵的一举一动,“难道原主和这位皇后之间,并非表面那般和谐?”
内心小人已在咆哮:“仙女!我其实不是那个皇帝啊!能不能别这么客气!”
内心波澜万丈,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李观澜适时提醒:“主子,您尝尝,再不喝就凉了。”
“给朕吧。”盛星摇从李观澜手中接过已经快些温和的汤饮,入口温润,带着清香,滑过喉间,确实舒缓了不适。
她眼眸微亮,不由多喝了几口,正欲一饮而尽时,李观澜急趋半步,袖中手指微微蜷起,却不敢触碰御前,只压低嗓音急促道:“主子,且留三分。”
盛星摇执碗的左手顿在半空,挑眉瞥向他。
李观澜立即垂首,声音放得更轻,却字字清晰:“老祖宗的规矩,御膳御药皆需留余,示天地有余、国祚绵长之意。”
他眼角余光扫过殿角垂首侍立的宫人,喉结微动。
“且...尚药局需取余液验查,以明君臣大义。”碗沿抵在唇边,盛星摇望着汤饮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现代人的思维在脑中疾转,旋即惊出一身冷汗——是了,帝王饮食从来不只是饮食。
她缓缓放下药碗,瓷底与紫檀案几相触发出清脆一响。碗底果然残留着三指宽的药液。
“倒是朕忘了。”盛星摇语气平淡,指尖却微微发凉。
“好险!”盛星摇在心中狂喊,“什么破地方!规矩这么多,我不要待在这里了,啊啊啊!”
盛星摇内心还在吐槽,周清徵忽然起身,“皇上即已服下汤药,臣妾便不再打扰,等会还得去向母后请安。”
“辛苦皇后了。”
“臣妾告退。”周清徵敛衽行礼,翩然离去,并未留意到身后那道一直追随的、充满探究的目光。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盛星摇望着空荡荡的殿门,喃喃自语。
“李观澜。”
“奴才在。”
“皇后……嗯,她叫什么?”问完,她立刻补充道,“朕觉得此名甚雅,只是病中思绪混乱,一时想不起具体是哪二字。”
李观澜:“……回主子,娘娘闺名清徵。‘清’是‘水清’的清,‘徵’是‘五音’之一的徵。”
他心里嘀咕:主子往常可从不觉得皇后娘娘的名字“雅”……
盛星摇没有注意李观澜无语的神情,内心思绪翻飞。
原主连自己皇后的名字都记不住,记忆中对清徵二字也很是陌生。
看来,在这九重宫阙之内,她首先要演的戏,不是朝堂风云,而是这身边的至亲至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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