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月色笼罩在槐江山,盏盏灯火,交相辉映,一改往日。
迟迟未等到黎炀的礼物,姜璟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姜钰坐在他对面,垂头看着一本《桑南记载史料》。
伯卿依靠窗边,望着一轮圆月,暗暗出神。
忽而,一道高大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那人站在院落中,向他挥手。
伯卿走到桌前,轻轻抚上姜璟的肩膀,见他不醒,又晃了晃他的身子。
姜璟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伯卿用折扇指了指窗外,他起身走过去,向下望。姜钰跟着二人走到窗前,瞧见黎炀站在下面。
他伸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刹那间,身后一束束烟花飞升夜空,参差绽放,火树银花,漫天璀璨。
槐江山从未燃过烟花,姜璟看得兴奋,冲下楼去找黎炀。姜钰也有些看愣,随伯卿一起跟了下去。
夜空中,烟火飞升,此起彼伏。
姜钰先前还在担心黎炀会把事情搞砸,甚至想了一套在姜璟面前替他打圆场的说辞,现在看到这景象,她心底也颇感惊喜。
姜璟叹道:“好美的烟花!这简直和话本里说得一样,果真绚烂!这个生辰礼物,我喜欢!”
黎炀看着他,欣慰道:“二少主喜欢就好。”
姜璟皱了皱眉头:“烟花虽美,这地势却有些低,看不尽兴。”
伯卿站在一旁,合上手中的折扇:“这还不简单,我带你上树如何?”话落,拉起他的手,眨眼的功夫,二人飞坐到院落外的扶桑树干上。
扶桑树枝繁叶茂,却有一处粗壮的枝干横着长出来,刚好能坐下人。姜璟抱着树干坐稳,朝院里喊道:“阿姐,你们也上来吧,此处观感甚妙。”
姜钰回过头,碰到黎炀的视线。他向她挑眉,眨了眨眼,小声说道:“山主姑娘,可否也带在下上去瞧瞧?”
姜钰想起他那晚笨拙的身手,二话没说,直接一手拽住他的胳膊,一手起势,维持平衡,拉着他坐到另一侧的树干上,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扶桑树苍老遒劲,不失生机,凭着粗壮厚实的树干,四人在左右两侧,相继落座。
悠扬夜色里,一束烟花燃尽,似繁星散落,又一束烟花升起,似银龙飞腾,将他们包裹在如梦如幻的泡影中。
这是黎炀设计重映的中州之景,准确来说,这是唯有他们四人能瞧见的幻境。
姜钰不言不语,安静的坐着,看得有些痴迷,在她的眼中,烟花的光彩转瞬即逝,不可停留,可纵是昙花一现,她亦会被这样瑰丽绝伦的事物吸引。
黎炀看着烟花,忽而感到这烟火喧嚣中,似有一抹宁静。
他徐徐转过脸,看向姜钰。
少女痴痴地望着远方,不说话时,总给人清冷疏离之感,烟火衬托中,倒显得她脱尘出世,此刻的静坐,落在黎炀眼里,宛如一幅禅意诗画。
姜钰感到有目光投过来,眼眸轻转,顺着目光向身侧看去。
黎炀见她转眸,及时别过了脸,抬头看向烟花,错开了她的视线。
他抿唇,喉结滚了滚,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良久,一场视觉盛宴结束,姜璟已是困极,依靠在伯卿的肩膀上睡着了。伯卿抱着他下了树,将他带回屋里安睡。
夜色已晚,回听雨阁的路上,姜钰和黎炀不紧不慢地走着,夜里风有些凉,姜钰余光中看到黎炀搓了搓手,抖擞着抚上自己的胳膊。
姜钰蓦地停下步子,问他:“你会画符?”
“不会。”黎炀平静地回道,“我只是认得二少主桌子上有转象符,可以将我曾经看过的事物借山中万户灯火,重新映射出来。”
“那你会念咒?”
黎炀被黎廷接到皇城之前,曾和一个可以称之为老师的人学过几道符咒。
只是当时并未细学,只模糊记得这转象符需借光映物,他在姜璟桌上拿了两张符纸,凭着印象里的咒术在灯火处试了试,还真就成了。
“略通一二,但并不精细。”他淡然地说道。
他这淡然处之的背后,是一个少年在山户中奔走了一个下午的成果。
姜钰本觉得他初来槐江山,也不便和他说姜璟生辰的事,只是送姜璟礼物时,的确是自己思虑不周,使他颇为尴尬,却不想他竟如此别出心裁地对待这份贺礼。
她思索着说道:“山中族民平日熄灯甚早,你如此大费周章,倒是用心。”
黎炀闻言,脸上闪过一分得意,低声说道:“这还是你那男宠送二少主‘水木清华’给我的灵感。”
“男宠?”姜钰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炀满脸不在乎地说道:“那个叫伯卿的,我瞧他每日伴你身侧,贴身擦汗,很是殷勤,又会吹笛弄曲地讨人欢心,你说你床榻之上尚不缺人,我只能想到是他。”
姜钰眉头轻皱,一脸不解:“你何曾看过他同我共寝?”
罢了,平白地和这厮解释什么。
姜钰斜了他一眼,加快了步子,将他甩在身后。
自从给姜璟过完生辰,姜钰每日早出晚归,一连七日,都不见人。
黎炀初来乍到,在山中并无熟人,只同姜璟粘在一起,每日晨起便陪着他去拾魄长老的符学堂学课。
拾魄长老符修有道,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姜璟在他这里耳濡目染,符咒也练得愈发有模有样。
那天,长老授课后离开堂屋,留下姜璟练习。
他在桌上画好一张符纸,停下笔,将符纸拿在手上对光端详,手抬了抬,视线落到符纸下的黎炀身上。
黎炀趴在一旁的桌子上,手撑着头,看着窗外,背影似是有些落寞。
姜璟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黎炀眸色黯然,闷声说道:“我在想,你阿姐每日都在忙些什么?”
“定是在同伯卿一起军营训兵,或者在朝阳殿处理山中各项事务啊。”姜璟似是想起什么,话锋一转,“话说,你每天和我阿姐待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伯卿和我阿姐在一起的时间长,每日这般受冷落,何时才能入得我阿姐的眼?”
黎炀无奈道:“谁说不是呢,可我每日只陪在你这小鬼身边,又帮不上你阿姐的忙,纵是想献献殷勤,也没有门路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倒是让她那男宠伯卿乘了先机,黎炀吞了这句话,在腹中嘀咕,没讲出口。
姜璟趴过来,在他耳边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愿闻其详。”黎炀将头转过来,用手撑在桌子上,望向他这张俊秀灵动的小脸。
姜璟眉宇间一股坦然,轻言道:“你去找她不就行了,我每次想她了,就会直接去找她。”
黎炀一脸无语,立刻转过头去,看回窗外。
他又怎能没有由头,理直气壮地直接去找她,实际上,他也有些胆怯,不敢主动去找她。
黎炀叹了叹气,忽而闻到外面传来一阵饭香。
他灵机一动,转头看向姜璟:“不如,我们去给她送饭吧?”毕竟,做得一手好吃食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事。
姜璟手上收了纸符,整理着书桌杂物,说道:“平日饭食自有五谷堂准备,阿姐饿不着。”
“五谷堂的饭,哪有我亲自准备的好,你若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讨好阿姐这种事,我自是不需要的,你若愿意去,那便去吧。”姜璟摇了摇头,他看得出黎炀是要想方设法地去讨好阿姐,可实在想不通为何要叫自己也去。
黎炀只好起身,独自向五谷堂走去。
朝阳殿是槐江山的正殿,黎炀来时,姜钰正负手而立于殿前,眺望远方,苍茫云海间,群山叠嶂,郁郁层峦,恰如她此刻多思的心绪。
忽而瞧见,云海之下,黎炀拎着食盒,一步一阶,走了上来。
姜钰冷言发问:“不是叫你跟着小璟吗?你来我这做什么?”
大白卧坐于青砖上,见他来了,起身走进殿内,似乎很是不屑。
黎炀没有理会它,走上前,晃了晃手中的食盒,颔首问道:“山主姑娘,可曾用膳?”
姜钰转身进殿:“还未。”
大殿左侧,屏风之后有处偏阁,姜钰在桌前坐下。黎炀跟着她进殿,将食盒端了上来。
一阵饭香扑面而来,姜钰垂眼看去,盒内盘中盛着水饺,摆放颇为精致。
“这是你做的?”姜钰问。
黎炀抿着嘴,点点头,一脸乖样。
她拿起盒中的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顿时,肉香交织着面香在嘴中化开,这猪肉馅调得刚好,不咸不淡,不油不腻。
姜钰不想真如使臣所说,这皇子……当真会下厨。
黎炀蹲在一旁,满脸写着期待,抬头问:“怎么样?”
姜钰挑眉轻声道:“尚可。”
黎炀听罢,以为是味道淡了,拿下食盒内的隔板:“下面有些香醋,你可以蘸着吃。”
“我不喜食酸。”她说完,扫了他一眼,看到他的脸侧还沾着些面粉。
“你脸上……”
眼神顺着搭上黎炀微亮的视线,四目相接,他只是愣住,眨眨眼,不知所以地看着她。
见他没反应,姜钰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脑子一抽,竟被他这视线勾着伸出手,贴在他脸上蹭了蹭。
那动作,不知情的人看来,就像是夫人体恤自己的丈夫做饭辛苦,既暧昧又宠溺。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看着他脸上的面粉,姜钰脑海中竟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系着围裙,在五谷堂的后厨忙来忙去,一时在砧板上和面,一时用碗盆调馅。
那场景真是……好不贤惠……但这似乎不是她让他做的事。
反应过来,姜钰僵僵地将手退下,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些许慌乱,正声道:“阁下以后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黎炀嘴角闪过一笑:“好。”
他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姜钰将盘里的水饺吃完,便收走食盒,起身颔首道:“山主姑娘,那我便退下了。”
姜钰一顿饭在他的注视下吃完,很是拘束。最后两筷子,可以说是强塞进嘴里的,她饭量不大,可若不吃完,只怕会薄了他的心。
她有些噎到,匆匆答应了声:“好。”
待他走后,她急忙将茶壶里的水喝了个干净,方才咽下最后那口。
伯卿从军营而来,与正要出去的黎炀打了个照面,二人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擦身而过,都没有讲话。
伯卿独身进殿,他禀道:“山主,血蛟的事查到了。”
提问:姜山主不喜食酸,那是谁喜欢吃呢?
是谁饺子已经出锅了,又往脸上抹两把面粉我不说……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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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5章 你那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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