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东海之物?”姜钰问道。
“不是。”伯卿面色凝重,摇头道,“东海数十年经营海产,贩于各部,贩夫走卒间消息最为灵通,可我打听数日,都不曾有人说东海有妖兽祸乱。”
“黎廷不会无缘无故透给我们这张图纸,定是意有所指,既不是东海之物,那会是……”姜钰摸不着头脑。
伯卿看她困惑,又道:“倒是中州茶坊间有人曾听闻,中州边境西侧有处荒镇,名为易水,那里有过妖兽出没,说是那妖以人血为食,所经之处,遍地残骸,我琢磨着,或许说的就是血蛟。”
“荒镇?”
“是,这易水镇离西陵边境不远,就处在三部交界。”
姜钰默了一会,状有思索,她斟酌道:“既然离得这样近,那不妨我们就去看看。”
“你是想要下山?”伯卿面上泛起担忧。
“除妖卫道,本就是我等修灵者之责,即便荒镇上的不是血蛟,可若有妖兽祸乱于世,我御灵族更应当仁不让。”
姜钰坚决的口吻堵住了伯卿下面想说的话。
她掌中握着茶杯,纤长的指节轻轻摩挲着边缘处,凛眸道:“韬光养晦不可不见天日,山中御灵卫训练多年,也该试炼试炼了。”
况且,中州皇主要她前去九都皇城,军营里的御灵卫,虽已训练有素,可如若不试炼检验一番,她到底是不放心的。
她想,借此机会试炼,倘若成果尚佳,便可挑上几个,同她前往中州。
“那我们何时启程?”伯卿问道。
这是十一年来首次下山,她必得做好万全准备。
姜钰决然回道:“七日之后。”
夜里寒风萧瑟,黎炀回房,洗漱罢拿着软布擦脸,忽而一阵敲门声。
他打开门。
眼前,姜钰独身站在门口。
黎炀额前两侧发梢上的水珠,正一颗一颗地往下落,那双精致的凤眸里腾着些雾气,水汪汪地望向她:“山主姑娘,你这么晚来我这,是为着何事?”
“明日一早,在阁楼下等我,哪也别去。”她讲话干脆,不带半点拖拉。
黎炀没问缘由,乖乖点头道:“好。”
交代清楚,姜钰转身便要走,黎炀“欸”了一声叫住她。
姜钰不明所以,侧过脸问:“何事?”
他眉眼轻柔,温声叮嘱道:“早些安睡。”
话音落,姜钰神情茫然了片刻,即便知晓这话是在关心自己,可她羽睫轻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没有答话,抬脚下了楼。
“早些安睡。”
“早些安睡。”
“早些,安睡……”
其实那晚,姜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早些安睡的,只恍惚记得睡前一直想着这句话。
天光亮起,姜钰带着他来到后山,此处是一片辽阔原野。
御灵卫训练的军营坐落于此,巍峨的群山环绕在四周,如一道道安稳的屏障,驻扎守护着面前的这片净土。
营区内设计得相对古朴,却不失庄严,周遭灵气滋养着树藤,交织攀绕在营帐之上。
这里的灵兽大到豺狼虎豹,小到鼠蚁蛇虫,皆为人所驯服。
黎炀来到这,无疑成了那些兽类新奇的猎物。他瑟瑟地跟在姜钰身后,环视四周。
军营中皆是青春少年,身着银甲黑袍,绑着利落的编发,个个热气血性。
御灵卫中,有些整齐划一地训练剑术,有些两两对打,相互比试间顺应天地节奏,伴随万物共生。
那些兽类刚要有所动作,看到营中的少年眼神锐利,手腕轻动间灵光四溢,便默默退了下去,老实地卧回树荫处。
军营最里面是姜钰的帐篷,旗帜高耸地飘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上面绣刻着御灵族的图腾,图腾上山峦起伏,祥云盘绕。
姜钰七岁那年,随父亲出征,经历覆水之战,她深知自己与小璟一直处于暗礁险滩之中。
虽多年再未起干戈,但槐江山若是兵力不强,受人觊觎,再起兵事,不是她目前所能承受的。
这地方外人看来是处宝地,但却是自己和亲人族民赖以生存的家园。
她这些年不断经营御灵卫,扩充自己的势力,培养精锐,为的就是哪一天人犯我境,她能有拔刀相向的实力,保住亲人和族民。
“我手下的御灵卫,御灵御兽是基本,更重要的是战力,你跟着我,不要求你功法灵力多高,但至少,突遇危险的时候,要懂得自保。”
姜钰带着他走进围帐内,“今日,我先教你打坐修灵,灵基若是稳了,灵力才会涨得快而扎实。”
姜钰走到蒲团下,盘腿而坐,眼神盯着站在门口的黎炀,示意他过来。
黎炀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收了有些迷离的眼神,跟过去盘腿坐到姜钰一侧。
帐里陈设干净简洁,长方的桌案前点着镀金香炉,飘出丝丝缕缕淡青色的香烟,交缠缭绕于半空,又轻轻消散于肺腑。
很快,姜钰气海下沉于丹田,两手放于膝上,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调整气息,意下丹田,念力集中,试着平稳住你的气海。”她的语调清冷,端正且严肃。
黎炀学着她的样子,缓缓闭上双眼,归纳吐息。
静默的环境中,听觉就会变得敏锐,渐渐地,围帐内只剩两人你来我往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黎炀不可自控的睁开双眼,扭头看向身侧之人。
额头,眉眼,鼻尖,唇瓣,他像是受了蛊惑,双眼在心底悄悄描摹着她的五官轮廓。
他心里慢慢生出些窃喜,好像现在多看几眼,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的气息乱了。”姜钰出声提醒他,瞬间敲碎此刻平静的笼罩。
姜钰睁开眼,视线撞上他慌忙转过的脸。
不专注的人急慌慌地重新闭上眼睛,整理自己的坐姿,欲要将自己刚刚的分神遮掩过去。
可姜钰似乎不吃这套,眼睁睁地瞧着他又掩耳盗铃般,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俩人一个心虚,一个无奈,视线撞了个满怀。
她轻叹口气道:“罢了,心不静则功不成,修炼灵基非一日之功,你且先随我来。”
姜钰起身极快,没等黎炀反应,便走出了帐子,黎炀紧忙起身跟上,还差点摔个趔趄。
姜钰带他走到围帐后的一片空地,在旁侧的兵器架前,蓦地停下步子,架前的方桌上安放着一个细长的刀盒,刀盒上的花纹勾着金边,描绘得细腻雅致。
指尖拨开刀盒一侧的锁扣,姜钰拿出长刀过眼,后又反手横在他面前,她道:“你练这个吧。”
这些日子以来,姜钰观察他的身形以及一些行为习惯,这人身手不算特别灵敏,但正如使臣所言,力气的确不小。
相比于剑的均衡灵活,他或许更适合用刀。
他接过这把长刀,刀面如镜,薄如蝉翼,是把锋利无比的单刃,闪着冰冷透亮的光泽,手握的刀柄处,一轮圆月正浴火而生。
寒月与热火,本是不容,在这把刀上,散发出的幽蓝色气焰却如火如水,殊途同归。
这刀不像是军营常备之物,倒像刻意定做。他仔细瞧着,握起刀向前狠厉地劈去,刀刃一去破空,发出锐利的声响。
即便只是像他这样笨拙地向前劈,也能感受到这刀的威力。
姜钰瞧他尚不会使,又接过长刀,行云流水地耍起刀花。只见她身轻如燕,扁青色的衣襟飘逸在半空,又顺着干净利落的动作凌厉落下。
刀锋挥舞间划破长空,如轻风扫落叶般将目标一击即中。
“长刀可刺、可斩、可劈、可砍。”她边说,边照着相应的动作施展了一套刀术,“用灵力带起你身体的力量,可以很大程度增强攻击效果。”
“你刚开始学,即使学不会复杂招式,也没关系,刀用顺手了,也可以做到基本防身。”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姜钰显得游刃有余,神采飞扬。
黎炀一边听着她释义,一边看得出神,欣赏过后,眸色也愈发晦暗。
“万事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需得稳扎稳打,”姜钰停下来,从一旁的木桩处,拿过一本古籍,连刀一并扔给他。
“这上面记载着各类刀术和修灵的基础功法,如果有不懂之处,亦可问我,或者问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每个人各类兵器都有涉猎。”
黎炀接过,书角处有些磨损,像是经常翻看的痕迹。
“这些天,你就留在这里修灵练刀吧。”姜钰说罢,转身走回营帐。
黎炀看了看这长刀,抬眸望向她离去的背影,问道:“这刀叫什么名字?”
“你的刀,随你。”
姜钰走出几步,复又掉头回来。
“还有就是……”
她犹豫了下,想着还是不要让他继续误会。
“伯卿他,不是我的男宠。”
她瞧着他有些木讷,复又解释道:“但他对于我来说,与亲人无异。”
黎炀默默看着她,说了声“哦。”
看他反应平平,姜钰顿时后悔了和这厮解释,说罢,便提步离去,不再回头。
微风入怀,有人停留在原地,温存窃喜,有人躲在暗光处,内心激起一阵寒凉。
喜欢是不可自控的偷看
喜欢是慌乱遮掩,别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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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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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6章 早些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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