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因为酒精加持，半是因为结束的考试，林怀野晚上也睡得出奇好，清晨又在清脆的铃声中无痛醒了过来。
十一月的天亮得晚，泽城一到秋冬早上的雾就起来了，衬得七点不到的天空愈发暗沉。小区早起去学校的大部队还没有出动，隔着一幢楼对面的幼儿园也没开门，整条巷道没什么人，甚至听不到几声鸟叫，一切安静地像是某场故事**前的沉默铺垫。
学校马路对面的校门口依旧空荡，只有几个值日生正在进行敷衍的打扫，拎着一米多的扫帚潦草地扫着永远扫不完的落叶。摆摊的大婶依旧非常认真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垃圾短信。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天气转冷，大婶里里外外不知道套了多少件衣服。
七点十五分啃着吐司走到大婶对面的时候，天光渐起，林怀野睡意惺忪的脸一到摊前就仿佛写上了“放马过来”四个大字。
“姨，一个煎饼果子。”少年睡醒后懒洋洋的嗓音在安静地街道上响起。
大婶也懒洋洋地抬头看他一眼：“这次来挺早。”
林怀野点点头：“怕迟到。”合着这每天人来人往的，您还把我记住了？
“上次迟到了？”大婶依旧赖在椅子上，一点也不关心这位小同学现在是不是快要迟到。
“嗯。”
所以现在你、您，现在能不能动起来？但催人这事，林怀野还真开不了口，只能默默地盯着大婶，想用意念催动她开始摊饼。
“就一个？”大婶收起手机终于站了起来。
“就一个，加两蛋。”林怀野无力腹诽，拿起炉边一袋豆奶，“再加个豆奶。”
“拿吧，还热着呢。”大婶今天放过了他，没有脱衣服也没有换衣服，套上围裙拿起铲子就爽快地做了起来。
林怀野见状挑了挑眉心情莫名转好，拧开豆奶的盖子一边喝一边看她舀了一勺土黄色面糊打在鏊子上。
“葱、香菜、虾皮都吃？”大婶熟练地问道。
林英格其实不太喜欢吃香菜，但因为是林英格，林怀野便觉得无所谓，香菜吃多了也没什么坏处，他想都没想就让大婶全加里头，至于香肠，林怀野这么多年就没给林英格加过，他总觉得那玩意味道怪怪的。
大婶最后在林怀野的要求下把薄脆换成了油条，脆的油条销量好，一大早就卖完了，现在只剩下比较软的油条，好在林英格就喜欢吃软的，不软的不吃。
大婶见他是学生，每天自己上下学也挺不容易，又是张熟面孔，便多送了他一袋豆奶，总共只收了他七块五。
所以当林怀野揣着那袋东西在早读铃响前走进教室的时候非常愉快地把那家摊位从早餐黑名单中拉了出来。
起码那姨人还不错，东西也不难吃。
早读一结束林英格就巴巴地往后转，杨复正好出了教室，他便直接占了她的座，心满意足地啃起被藏在他哥校服口袋里，现在还尚未冷透的早餐。
林英格咬一半了也没吃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香肠，有些幽怨地盯着桌子上的祖名豆奶：“不是，哥，你不会把我的肠换成豆奶了吧？”
林怀野看了他一眼，边在书堆里翻数学书边解释：“豆奶是送的。”
“又不给我吃香肠。”林英格塞着满嘴的东西稀里糊涂地发着牢骚。
林英格过了一个早自习大概是饿狠了，没五分钟就解决了一个饼，去后边扔完塑料袋回来，看到杨复位置还空着就又坐了回去喝起了豆奶。
“你早饭吃的什么？”
“面包、豆奶。”
林怀野早起没什么精神，懒得换着花样准备早餐或者去外边吃，林珑下班后放在冰箱里的吐司是他的不二之选，他能连着吃几个月都想不到换点别的。
“你不爱吃煎饼？”
“一般。”主要是等两个真的会迟到，虽然姨人还不错，但是鬼知道她会不会做一半嫌热嫌冷突然换衣服去，毕竟此人没什么时间观念，也不管学生迟到的死活。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空聊着，过道处收作业的组长们人来人往，有位组长在林英格位置上交完生物作业往后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杨复的桌子，那组长条件反射地道完歉后，捂着大腿哀嚎了几声后往着教室后门跑到走廊里蹦跶去了。
林英格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回头发现杨复的桌子也是歪了，回正的时候抽屉的一本书正好滑落在了他的大腿上，炎武校裤做得十分光滑，他在书本滑落前把它拿了上来。
一摸就知道不是什么教科书，入手是很硬的封面，淡紫色，上边写着白色的两个艺术体大字——孽子。
林英格之前没怎么了解过杨复看的书，只知道她有事没事就低着头啃那些砖块，更没想到这书的名字这么放浪不羁，像在骂人又像是自嘲。
林怀野翻着下节课的内容没察觉到他那边的动静，杨复倒是回来便看见林英格手上拿着她上礼拜刚买的新书，不过说是新书，其实也已经看了大半了。
杨复站在空下来的过道中间抽了两张桌上的纸巾擦手，眼睛看向那本小说，随口问道：：“感兴趣？”
林英格合上书看了她一眼：“不是啊，刚掉我腿上了我就捡起来翻了一下。”
“噢，不过你也不看小说。”
“嗯那。”身为更正苗红的理科生，林英格十几年来全本看完的小说只有一本《天龙八部》，毕竟他家书房除了金庸小说就只有他爸在机场车站淘的成功学畅销书。
“其实挺好看的。”杨复嘀咕道。
“讲什么的？”
“嗯...”猛然被问杨复一时组织不出能讲明白的语言，“同志文？”
“同志？我们党那个同志？”说着林英格还跳脱地举起手打了个招呼，“杨同志，你好。”
杨复愣了愣，乐了：“什么啊，不是那个，这个‘同志’是同性恋的别称。”
林英格笑容不可控制般地慢慢僵住，又恢复成如常的表情，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挺小众啊哈哈......“
“就是男人和男人，一群男人的故事，可能有点重口吧，但看下去又觉得挺引人入胜的。”碍于在教室，杨复不太方便讲太明白，更多地是夸了夸这本书写得好。
“你不觉得变态？”林英格下意识地问道。
“变态称不上，但是一开始确实有些不太能理解。不过这种事现实里也不是碰不上，三班的王成意也是......”杨复看着林英格刚刚不太能接受的脸色没再提“同性恋”一词，只是道，“喜欢男生。”
王成意在炎武是位真正意义上的明星学生，文科里的学霸，语文极好，作文经常被印成范文供全校欣赏。林英格自然知道这人，但也只知道他文章写得好，并不知道此人的性取向。其实别的同学也都很难想象这么一位长得五大三粗，身宽体胖的男生会喜欢男生。
“真的？我去？”林英格震惊到压根没听见上课铃声，还杵在过道里盯着杨复散发着自己的疑问。
杨复把挡了别人路的林英格推回位置：“很多人都知道好吧？他上个月还向一个学弟表白了呢，但是人家是直男，礼物也没收。”
杜建平此时踩着铃声走上了讲台，全班安静了下来，林英格纵还有千万疑问也只能回头又看了杨复两眼后转回自己的位置等待下课。
但是奈何杜建平拖堂。
连着上了两节数学课又做了一次广播体操，回教室的时候林英格觉得这件事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既然这么多人知道这件事，王成意身边还有这么多朋友，看来大家对这件事比自己想象地包容？还是说大家只是“只要同性恋喜欢的不是我就行”？
这种思虑一旦起了头就没完没了，毕竟他还是有点怀疑自己对林怀野的喜欢很可能是会超越兄弟情的，林英格想着想着没来由地觉着烦闷，闭了闭眼后猛地起身拿走自己放桌上的水杯迈着大步出了后门，出门走了两步又莫名平静了一些，觉得自己没必要反应这么大。
他想了想又折回来把杨复桌上的水杯捎上，路过林怀野身后的时候侧身抵了抵他的后背：“哥，帮你灌个水？”
林怀野本想爬趴下补个觉，但是把保温杯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站了起来：“一起吧。”
“行。”林英格走出教室，沿着窗边走，顺手又拿走了俞远放在窗沿上的空杯子。
高二教学楼东面靠近四班边上有条走廊直通设有小卖部和水房的科技楼，每到大课间这条道就非常热闹，走这道的基本也都是高二的学生，一路上林英格招手打了知道多少次招呼。
因为来得比较迟，水房人也不多，八个饮水机前边都没什么人。每台饮水机有三个孔，一个出开水一个出冰水一个出温水。
两人一起占了一个机子。
林英格拧瓶盖的时候注意到林怀野用的黑色星巴克保温杯是自己没见过的，不禁问道：“怎么不用之前我送你那个杯子了？”
“......”林怀野懒得回他，徒留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噢，那我再送你一个能保温的？”林英格问道。
林怀野把杯子放在开水接口下边，摁了按钮：“不用，已经有了。”
他没有收集杯子的癖好，只要够用就不愿意再多一个。
“那我下个月生日，你送我一个？”林英格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就像以前无数次自己向林怀野讨要礼物一样。
杯子这个话题揭不过去了是吧？林怀野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后抬手把亮起的开水按钮摁灭：“可以。”
林英格高兴地扬起了嘴角，不仅仅是高兴林怀野要送东西给他，更高兴他哥还和以前一样答应他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林怀野把保温杯接满后顺手拿了另一个绿色空杯，这杯子瓶身窄但长，是杨复的。他冷热掺半地兑了一杯温水。林怀野干事情的时候喜欢盯着什么东西发会呆，他盯着水流看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上网记得改名。”
“‘想你的林’怎么样？”林英格不假思索地打着趣，骚话张口就来。
林怀野眼角抽了抽恨不得拍死这个神经病：“行啊，我看现在有些杯子还能印照片上去，我把你小时候光屁股照片弄上去再给你带到学校怎么样？”
林英格：“......”
还是你狠。
TM这一招，和顾一冰学的吧？
顾一冰：你哥可比我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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