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出的几人被初秋的晚风撞了个满怀，街上路灯通明，车辆疾行，星月璀璨的夜幕正预兆着明天的好天气。
林英格跟着他们去取了书包，又借口上林怀野家里讨了杯酸奶喝。
林怀野看着瘫坐在沙发上一点点嘬酸奶的人指了指电视机上的挂钟：“家长会快结束了，你还不回家？”
“别催，喝完就走。”林英格听出他赶客的意味，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怎么回去？”
那会打车软件市场还一片空白，像泽城这样的小县城打车只能通过电话预约或者街头随机拦车，而公交车又一般在六点半停运。
这个点，林英格可能还不如自己走路回家快。
男生挠了挠头：“走回去吧，走快点二十分钟也到家了。”
“要不给你叫个车？我有几个电话可以打着问问。”
林英格闻言有些高兴，觉着这会的林怀野才像是回到了从前，虽然也不怎么热情但不经意间又透露着关心。
男生冲他乐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扫荡干净的酸奶塑料杯扔进垃圾桶里：“不用，我能在我妈回来前赶到，反正家长会只有延时没有提前结束的。”
“那随你。”林怀野进门后鞋子也没脱，见林英格差不多要出发了他便挪步到玄关口，“我送你到楼下吧。”
林英格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家门。关门的时候他朝林怀野贴近了一些，见对方没躲开便像以前一样搭上了他的肩。
林英格初三那年身高疯长了一段时间，这会林英格才真切地发现自己已经比林怀野高一些了，搭起肩膀来也更顺手了，往常他一搭就显得整个人抱在他身上，像个挂件一样。
林怀野没给他什么反应，内心默默地嫌弃了一下又随他去了。
“哥我怎么觉得你瘦了？”
听到这声熟悉但明显压低了声音的称呼林怀野再怎么内敛还是突然间滞了呼吸，居然觉着有些不真实，过了一会才回道：“没有。”
起码体重没轻。上个月的体检报告还是63公斤。
楼道又窄又长，两人贴着身子下楼，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呼吸，林英格觉得他等这一刻重逢好像等了很久很久了，差一点，差一点就和身边的这个人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幸好只是差点，他现下觉得能和林怀野重逢真的是这一年发生的最好的事情了。
两人来到巷道口。
分别之际格外多愁善感，林英格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哥，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随你。”
这场在假期前召开的家长会进行地非常顺利，杜建平没多问林怀野位置上的陌生女性，秦茹芳也没注意到林怀野位置上的玄虚，一整个九月都是风平浪静。
学业水平考试如期在周末举行，周五上午收拾好标准化考场后学校给高一高二都放了假。但这次考试没有征用高三教学楼，顾一冰他们还是得苦哈哈地上完下午的课和最后一节大自习。
林怀野的学生时代很少遇上中午就放假的日子。所以当他背着书包，晒着正午太阳出现在大街上的时候觉着很是新鲜，破天荒地打算去对面小区的沿街店铺那边买点什么。
校门口和街边违规停了许多接小孩的私家车。林怀野和林英格并着肩出了校门往左拐，走到十字路口处再往右过一个红绿灯，走上人行道，旁边就是一家学生云集的文具店。
林英格随着林怀野进去，顺便买了几只水笔。林英格其实不太喜欢放假，他更喜欢待在学校里，他从小就喜欢待在人堆里，不喜欢待在空落落的卧室。
“哥，你下午怎么安排？”从文具店出来后林英格并不打算往家的方向走。
“睡觉。”
他国庆的生物钟还没调过来，这周晚睡早起过得浑浑噩噩，这会只想回家补个大觉，一想到明天还要爬起来考试现下只觉得疲惫。
林英格踢着路上的石子玩：“那能收留我去你家待会吗？”
林怀野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我妈除了换季过来换被子衣物，也不是每次都来学校接，况且她工作日也要上班，我回去了下午也没人。”
“你妈妈开始上班了？”
“嗯那，虽然我爸也给赡养费，但是既然都离婚了，我也快成年了，我外婆还是劝她回归社会，六七月份的时候托关系给她在城东那边的街道办找了份工作。”
那里有午间休息室和食堂，秦茹芳没事不会通勤半小时回家。
“嗯。”林怀野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他能感觉出来林英格并不是很想在他面前提自己家的事情。虽然只要自己问了，他就一定会说。
林英格抬腕看了眼表，炎武这次放得比上年早，这会才刚到十一点，他脚步变得松快起来，问道：“我们中午吃什么？”
“随便。”
“噢，我也随便。”
两个对吃并没有什么主见的人凑在一起就是沿着各大小区外围逛了一圈，直到走进教师之家了也没在中途走进哪家餐馆。
两人直立在单元楼前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林怀野抬步上楼：“煮面吃吧。”
“刚刚路过那家青鹿茶餐厅的时候看你停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想吃那家呢，我钱包都准备好了。”林英格虽然对吃的不挑，但是没能在外边吃大餐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你在福喜火锅店蹲下系鞋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吃火锅呢。”
“那你怎么不带我进去？”
“你不是起身便往前走了么？”
“没准我是看你没什么想吃的样子才往前走的呢？”
两人好似没休止般地斗着嘴上楼，试图将今日下不了馆子的“过错”推卸给对方，很快便到了141，林怀野弯下身子一边开锁一边不耐烦道：“别吵，现在只有面条了你就凑合吃吧。”
“给我加个蛋，还要香肠，香肠要王中王的。”
“你好吵，你出去。”林怀野开了门后对着身后的人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指着楼道。
林英格才不会就这样被劝退，笑着把他往门里边推了推，然后回手再把大门关上：“快去做。”
林怀野换了拖鞋，回房间把书包放桌子旁，有些郁闷地脱了校服外套随意丢在床尾。早些年林英格来家里蹭自己做的饭的时候怎么没顺便教他学做饭呢？明明那时候脑中都计划好了，打算先从如何使用电饭煲把米蒸熟了教起，结果每次还是嫌他麻烦地自己认命做了饭。
教师之家的房子都是不到80平米的小户，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茶几前边就是一张吃饭用的四人桌，电视机和电视机柜只能放在边上的角落里。
客厅对过去就是厨房，厨房门很小，不是那种推拉式的玻璃门，只有一扇刷了绿漆的木门，但是走进去空间并不小，完全容得下两个人。壁橱，灶台，洗碗池，沥水池，电冰箱应有尽有。
林珑出门晚，所以吃完早饭后会把厨房打扫一遍，顺便把一些蔬菜洗干净放在装了漏网的沥水池里，方便儿子晚上自己做饭。
林怀野进厨房地的时候睨了一眼坐在“滩”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林英格：“进来打蛋切菜。”
“哦。”林英格揉了揉鼻子，听话地起身也进了厨房。
林怀野把砧板搭在洗手池上，把青菜、葱和菜刀往上边一放：“这个随便切，大小随意，鸡蛋在冰箱里。”
“好。”
听见林英格应声后林怀野又从灶台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口小碗给他。
林英格倒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一些傻瓜的厨房操作自然也是无师自通，把自己的活干得挺顺畅，然后就抱着胸光看着林怀野往锅里倒开水、放蔬菜、加面条、倒酱油，加鸡蛋，未了又举着铲子去冰箱那边开了一玻璃瓶猪油，挑了一点放进快煮好的面里，最后是洒了一把切得细碎的葱花。
林英格觉得做饭时候的林怀野看着真实了很多，难得地能从他身上看到生活气息，和在学校是不一样的感觉。
少年修长有力的手臂熟练地掌着汤勺，秀气细致的侧颜透露着耐心和专注，这时候的林怀野，他觉得特别认真，可爱。以前他没少来林怀野家蹭饭，林怀野虽然经常下厨但其实会的也就那几样，蛋炒饭，水煮面、番茄鸡蛋、青椒肉丝。他又在林珑的耳提命面下严格控制着盐和油的量，总是做的简单、清淡但好吃。
听人说童年的口味是会相伴一辈子的，长大后吃到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里面一定或多或少都藏着小时候爱吃的味道。
就凭这点，林英格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有和林怀野斩不断的羁绊。
记得林怀野四年级暑假的时候，林珑的茶楼刚刚开业，小男孩刚开始学会自己下厨便让林英格蹭了一顿蛋炒饭，味道居然自然不错。
林英格撩贱地说：“哥我们以后也要一起生活，你做饭来你洗碗，你扫地来你拖地。”
毫无疑问，话音刚落就被林怀野摁在椅子上胖揍了一顿，最后那碗还是他洗的。
今天的碗自然也是林英格包办，吃人手短，不能不勤快。
林怀野趁着林英格洗碗的功夫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了套蓝白格子睡衣睡裤。林英格也去浴室用洗手液再洗了遍手。
林英格跟着林怀野进了卧室，顺手把门带上。
小时候他无数次出入过林怀野的卧室和书房，而这次进入的卧室让他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陌生。
“这里的卧室比星月大厦的大。”星月大厦是他们之前住的楼房，泽城第一栋带电梯的房子，户型比教师之家的好，他们住的房子有120个平方米，次卧虽然没有这里的大，但多出了一个不小的书房，客厅、阳台的面积皆是这里的两倍。
“嗯。”林怀野知道这里的居住环境不如星月大厦，但是也觉得没太大差别，反正就是睡觉写作业的地方，干净安静就好。
“你们那套房子是卖了吧？你们走后没多久我就经常听到楼上重新装修的声了。”
“是，不然怎么买的现在这套？”
“这套贵吗？”不管怎么说，促使他们搬家的始作俑者还是他妈妈，问这话的时候林英格觉得内疚又有点心疼。
“对面过个道就是区政府，你说呢？”不过这里小了几十平米，又是二手房也不用花力气装修，一来二去没贴什么额外的费用。
“......”嗯，毕竟市政府占据了泽城的风水宝地。
林怀野看了眼林英格这不经意间就皱起眉、咬着下唇纠结又郁闷的表情，大概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宽慰道：“不过其实迟早也要搬，这里离我妈的茶楼近，离炎武也近，我妈早就想搬了。”
林英格知道这是林怀野在安慰他，笑了笑没说什么。他自然地在书桌前坐下，书桌正对着白色透明的窗户，旁边就是熟悉的木质书架，边框上还有他早些年留下的涂鸦，林英格信手从上边挑了本漫画，把台灯调成暖黄色：“哥你睡吧，我看会漫画，时间到了就走。”
“嗯，我妈两点会回来一趟，大概四点半再出门，你等她出门了再走吧。”
林英格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无意识地将摊开的书附在了下半张脸上，露出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向旁边正在拉窗帘的身影，转了转眼珠子道：“你妈妈不会出门后杀个回马枪吧？”
“不会，你记得准时回家。”他并不希望林英格因为自己惹秦茹芳不痛快。
“噢，晚安，哥。”
“......”晚安个鬼。
林英格：内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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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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