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考时间安排得很紧凑，三天内要考完十个科目，有时候一个上午能结束两门，三天下来考生和监考人员皆身心俱疲，周二各位仍要按部就班地服从高节奏的课程安排。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很多学生都可以了无负担地扔掉几门课的教材、试卷和作业本。觉得没考好也没关系，这考试一年两考，实在不行，到了高三也能再战，不过那都是少数人才了，不是死活及格不了的就是死活要拿a的。
林怀野和林英格都属于两不沾，考完就理了一次课桌捧着一堆书一齐去了学校建在地下的垃圾房，十分潇洒地把手中的书物都扔了下去，书页翻飞，纸卷散落，两人本该错开又相遇的高中生涯终于告下一个小小的段落。
那天正好开始降温，连日放晴的天空又变成开学那会的死样子，杜建平就在窗外阴雨绵绵的氛围中指挥着整个班挪位置，林怀野他们大组被安排到了靠门那块。
林怀野高一也是做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没少做，深知这位置是兵家向来不争之地，这里不仅要承受后门吹来的冷风，还要提防突然杀进来的老师。
杨复也不喜欢这个位置，这里不能酣畅淋漓地偷看小说，隔了一个过道的同学还是苏哲暘。
杨复身为话痨，和林怀野做同桌已经压抑了一部分天性，林怀野起码还句句有回应，尽管敷衍成分过高。苏哲暘则是嫌她烦，她在他旁边需要压抑百分比之一百的天性，做一个既不看小说又不闲聊的三好学生。
比这一切更悲催的是杜建平宣布的下周四、五进行期中考试的消息。
教室靠门的位置旁也是一排方便老师监督纪律的透明窗户，林怀野托起下巴有些郁闷地透过玻璃看向走廊外被雨水疯狂拍打的青草地。
起码不是这周四、五考试是吧？炎武还是给了缓冲期的，他如是安慰自己。
林怀野因为开学比同学迟了几日，所以错过了开学考，九月底又因为运动会和学考，炎武中学便没有安排月考，所以期中考就提前到了下周，这也是他复学后要参与的第一场算排名的正式考试。
因为学考考察地太简单，和炎中平日考试水平不一，他其实还有些找不回当初考试的感觉。这段时间虽说也是跟着大家一起学，作业正确率也还行，但对于陌生的年级，他总归是拿不准自己的水平。
学生一届比一届聪明，谁知道差了一届后他的排名能掉到哪里去。
这次考试他又一定是重点关注对象，不光是林珑和杜建平，还有之前的班主任，以及一班每一位同学，都会关注到自己的排名。
林怀野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丝来自考试的压力。
他本人对这次考试的要求倒是不高，能考进实验班的排名就行，理科三个实验班，每班大概五十五人，能进150就能服众，不然自己在实验班这个位置坐得也没有那么理所当然。
林怀野从小考试心态就没差过，自己纠结焦虑一会后还是恢复平常心复习备考。
因这临近的期中考试，一班早读声音都比以往更重了些，平日里犯瞌睡的背书困难户也强打精神试着将书上的语句往脑子里塞。
窗外的天气依旧不太晴朗，学生们大都套上了宽大的蓝白色校服外套抵御骤降的气温。
这日在连着上了两节数学课后终于下起了暴雨，早操取消，大课间自由安排。
杨复因为早读不及格的诗词默写被灭绝师太叫去了办公室，林英格从厕所回来后便坐上了她的位置，手肘碰了碰正在做题的林怀野。
“喂，哥，你复学前参加过分班考吗？”
“没有。分班不是按照高一两次期末成绩加权排名吗？”
炎武还规定高二以后原则上不会再重新分班。
林英格挠挠头：“炎武这么变态，我还以为他们会怀疑你跟不上实验班的节奏把你放普通班呢。
那如果你这次期中考砸了，会不会被发落到普通班呐？”
林怀野当年是全区前五十名进的炎中实验班，高一起起落落没跌出过一百名，当时复学的时候校方几乎没什么疑问就把他放进了一班，并没有说过后续的规定。但既然林英格问了，林怀野便煞有介事地回到：“会，所以别打扰我复习。”
他边说着边重新看起了自己桌上题目。
林英格张着嘴想说点什么，看了他半晌还是什么话都没能出口。
林怀野成绩是从小好到大，从来就没有他督促他哥好好学习加油考试的道理，如果没有一年的休学他压根不会怀疑他哥的水平。
林英格则是属于后期发力，中考那年被秦茹芳关在书房里拼命学加上那次运气好超常发挥才进的一班，进来后因为偏科所以是班里的吊车尾。他突然有些后悔开学后因为一系列事情没能好好静下来读书，不然还能帮林怀野好好查漏补缺一番。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自主产生了好好学习的念头。
尽管如此，这并不妨碍他关心一下林怀野，他低着头凑过去看林怀野笔下的随堂作业：“数学好像是考到不等式？”
“嗯，不算多。”但是这块定义繁琐，方法又很灵活，他有些来不及刷题，只能把那几个经典例题和证明过程读懂读透些。
“那你有特别不拿手的科目吗？”林英格理综三门学得不错都是拿手科目，勉强能帮林怀野补习补习。
林怀野脑海里回顾了一下这段时间学的课程和做的作业，物理肯定没问题，生物化学虽然烦但思路很顺，语文都是套路，数学除了奇葩题都能做出来，英语就没好好学过，教英语的方静虽然资历好但是管得宽松，每次听写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所以他单词这块落下许多，阅读勉强还行，完形基本错一半，150的总分保守估计他只能拿个110。
“英语吧。”
林英格期待的心还是跳回了正常频率，叹气道：“英语，英语我也不行。”
林怀野看他一眼：“你也偏科？”
“偏，英语语文我都不行，单词记不住，作文写不出。”
“一样。”得嘞，咱们谁也别帮谁。
“那你紧张吗？”
林怀野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我看你比我紧张。”
林英格笑骂道：“滚。”
十几年校园生活下来，大家其实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紧张”是个陌生又遥远的词，普普通通一场期中考试带给他们更多的是担心考砸的忐忑与忧虑，以及早已练就的麻木与冷静。
老实说比起无聊的上课林怀野更喜欢考试，学考之后每次只用考六门，其中三门还是加起来只考三个小时的大综合，比起以前一考就是十门的日子轻松不少，加上没有额外的作业要刷，一天只用做那么几张试卷，完完全全地解放劳动力。
林怀野这次期中考理所当然地被分在最后一个考场，里边不是上次缺考的人员就是年级各路妖魔鬼怪。
大概是开学那场考试缺考的学生太多，几场考试下来最后这个考场几乎没什么作弊睡觉的不法分子，大家都安安静静、遵纪守法地结束了期中考试，然后回到各自的班级。
隔壁考场倒是传来过一阵飞奔出教室的脚步声，然后听到监考老师一边在后边追一遍大声喊：“同学别跑！”
林怀野觉着，每次考试在不同考场碰到不同的同学都像是在旅行途中遇到的不同游客，大家短暂地相遇产生了交集，而后又回到各自的人生。
每次都充满了新鲜感，还挺有意思。比那几个常年垄断年段前几只能在同个考场和同一批人待着考试的非人类好。
最后一场外语安排在两点开始四点结束，大家把教室整理回原样后住校生和走读生都能提前放学，但是大家都沉浸在考完的兴奋和好奇之中，不少人围在一起讨论这场考试的难度，憋了两天的考生也终于可以一口气和身边的人对对答案，收拾完就走的人寥寥无几。
林怀野安静地坐在纷杂的教室里默默复盘着这次考试，他觉得自己发挥地不好不坏，一些题死磕都没做出来，还有些压轴题自己居然灵光乍现就秒杀了，常规题基本没失手，算是考出了自己的真实水准。
复盘结束后男生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无所谓了，今天要在九点前睡觉才是天大的事。
林英格的同桌则是一位比较典型的被分数绑架情绪的好学生，他的喜怒哀乐很简单，题目做好了就开心，做不出就难受，考好了就高兴，考砸了就郁闷。
俞远在位置上两手托着腮盯着眼前的笔袋出神，下撇的嘴角和皱起的眉头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他此刻的心情，以及他刚刚在英语考场栽的跟斗。
林英格学考结束后从政治课代表荣升成了生物课代表，整理完座位后便去了办公室领周三批改好的课后作业，从后门一回座位就注意到同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
但好在俞远只是对自己生闷气，一般不波及别人，林英格将手上根本不着急发，发了也没人看的作业随手放在了桌上，空出手去推他的肩膀：“芋头怎么了？又没考好啊？”
芋头是俞远的绰号，高一那时候就有了，一开始其实是“芋圆”，但是大家觉得芋头更顺口，而且更符合他白嫩可爱的气质，便习惯了喊他这一别称。
俞远放下手，苦兮兮道：“格子怎么办啊，我英语听力前边有一题卡住了，后面好多没跟上。”
心态大概是俞远最大的问题了，而且这问题几乎无解，只能靠自己脱敏和开导。林英格闻言只能笑着安慰：“这次听力感觉生词挺多啊，我也没听懂多少。”
“是吧？！”俞远看着他的眼神颇像是看到了同类，眼中溢出惺惺相惜之情。林英格英语比他强那么一点，如果林英格也觉得难，那他没听懂也是正常。
“是啊，我只听懂了第一句。”
“啊？”俞远有些没反应过来，在脑海中回想着考场录音第一句。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林英格操着标准的播音腔说完后笑着坐下，等着看同桌的反应。
坐在后头早就猜到这么一句的林怀野：“......”
神经。
俞远反应过来了脸更红了，有些生气：“格子你到底觉得难不难啊？”
“难，真的有点难。”说不难会被你打。
俞远看了他几眼，总觉得同桌不靠谱，遂转头问向了后桌，眼神恳切地问林怀野道：“林同学，你觉得这次英语难吗？”
林怀野刚还在用“你就欠吧”的眼神看林英格的侧脸，这会被突然转头的前桌微微惊了一下，回过神装出思考了一会的样子：“难。”
杨复理着她的小箱子也分出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此刻加入大部队开始表态：“我也觉得难，能上三位数我就满意了。”
杨复当时跳级考试压根不考英语，以至于她英语一直就没跟上过同年级水平，只要能及格她压根就不会空出时间学这门外语。
“你哪次不难？”林英格侧过身反问着大实话。
“是啊，我哪次都觉得难。”杨复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俞远见状安心了不少，英语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又不靠它上分，不是那么拖后腿就放过吧，见到杨复谁还想讨论别的？只见他回身拿出一张a4草稿纸立马又起身弯着腰斜着身子凑到杨复面前：“小杨我们来对一下数学吧！”
林英格见状也来了兴致：“我也来，哥你来吗，你旁边就坐着标准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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