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叶子浑身疲软，沉沉睡梦中被推醒，棠棠精神奕奕往她身上赖，叶子迷迷糊糊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女儿的后背，嘶哑念叨着：“睡吧、睡吧…”
小丫头手捂她嘴，晃着她肩，“起来…起来…”
叶子被女儿闹烦，朝屋外喊陆承，
陆承急匆匆跑进屋，嘴角还残留着牙膏泡沫，一把抱起棠棠，“别闹你妈，……要不，今天我送她去机关幼儿园试试…”
叶子迷瞪点头，压根儿没听陆承说什么，只觉得眼皮都要撑不起，转身睡去了。
临近中午，叶子悠悠醒来，下意识喊孩子，结果没有回应，匆匆下床往外找，
陆雪从灶房探出头来说：“你不是让阿承送她去机关幼儿园了？”
“姑姑啊，我没说送幼儿园，棠棠回来肯定又不理我了，”叶子还记得送闺女去育红班被生气的事，“我…我还是去把她接回来吧。”
陆雪拉住她胳膊，“要气也是气她老子，是她爹送的，再说了，她能一直不上学？该放手了，上一天试试，真不适应，阿承肯定会送她回来的。
话说棠棠跟着陆承去了县委，陆承找到幼儿园园长提出让闺女在幼儿园试学一天的想法，园长欣然答应。
机关幼儿园根据孩子年龄分为小中大三个班，小班的孩子大都三四岁，正是好动又不听招呼的年纪，小阿姨都配备了四个、差不多平均一个小阿姨管4、5个小萝卜头还有2个老师，师资力量比机械厂强太多。
陆承抱着棠棠走进教室走廊，透过玻璃窗见里面的小朋友在老师的带领下咿咿呀呀边唱边跳，走到门口，园长叫来一个小阿姨交代了一番。
陆承给闺女柔声说：“棠棠，今天就在幼儿园玩，别怕，爸爸就在斜对面那栋楼，好好把棠棠看着…”
原本棠棠不为所动，结果放录机里正好放儿歌，棠棠跟着音律哼，陆承顺势把她递给了小阿姨，见孩子没有哭闹，远远看了会儿才离开回了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顾副主任找了过来，说是省纪委来人要见两人，陆承抬脚跟着去了会议室。
等两人见到省纪委派来的同志才知晓，近月不断有群众写信举报化肥厂招工牟利事件，省委从来信中嗅到了些反常现象让纪委直接来滕县做个调研，
省纪委武主任说：“关于你们说的情况我们还要走访调查，至于冯主任我们要去县革委会提人核查，这几天你俩最好那儿都不要去，做好随叫随到的准备。”
陆承心中起疑，待人走后，小声问顾副主任，“我怎么感觉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顾副主任说：“应该是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我和他除了工作私下没来往，我又不住宿舍区…”
陆承笑了，“听说，你刚搬去宿舍没两天就被嫂子带俩儿子给你绑回去了。”
顾副主任讪讪道：“我当时想哪怕是假离婚，样子要做足，结果跟你一样没住几天就被媳妇拉回了家，哎…脾气大，我就是个受欺负的份……”
陆承说：“媳妇欺负不叫欺负，外人欺负才是欺负，我看嫂子干得对。”
两人闲聊几句后各自忙去了，等到下班，陆承去幼儿园接娃，一群小萝卜头排好队站在入园的场坝里，陆承视线来回扫了几圈在没有见到棠棠的身影后径直往教室里走，空旷的教室里只有棠棠一个坐在地上专注的搭着积木，身边蹲着一个老师陪着。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棠棠的视线掠过积木，抬头甜腻腻叫声“爸爸”
陆承一把抱起她，“好玩吗？”
小丫头笑着点点头，老师在一旁给陆承细说这一天吃了什么玩了什么，末了，和煦的说：“棠棠，明天记得来哦。”
棠棠害羞埋在爸爸脖间不做回答，陆承知道她是想来，说：“明天继续跟爸爸来上班…”棠棠叭了陆承一口做回应，他掂了掂闺女，嘴角微翘，一改工作中的肃冷，笑容清和的抱着孩子离开。
父女俩刚到机械厂大门就见到叶子等在门口，一见棠棠立马把孩子抱在怀，
陆承问：“怎么等在这儿了？”
叶子不回他，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女儿，“棠棠，今天是爸爸送你去的幼儿园，不是我，你不能生我气…”
陆承气个仰倒，没好气的白了媳妇儿一眼。
棠棠搂着妈妈的脖子，欢喜的说：“明天还去。”
“真的？”叶子脸擦着闺女嫩滑的小脸蛋儿，“回家，奶奶今天买了草莓。”
滕县这个地方虽然偏，可气候好，一年四季瓜果不断，不过草莓还是稀缺货，量少又贵，机械厂里的供销社不进这种高档货，想吃要去外面县供销社买，陆雪嘴里说着孩子去幼儿园了清净，又怕孩子不适应了回来哭，特地和叶子去买了一斤草莓回来，个头不大，蒂头那块儿还有点白，一小碗儿带着水珠放在桌上，桌边曈曈不停咽着口水。
“妹，你一个，我一个”没等棠棠答应曈曈就自作主张要分。
陆承一把端起碗停在半空中，“草莓这么贵就你们俩吃？去，拿两个碗来…”
曈曈撅着小嘴不情不愿去厨房拿了两个空碗回来，小声嘀咕，“分了就不够了…”
棠棠小声附和，“不够了…”
叶子心疼孩子，“阿承别分了，就十来颗，他俩都不够吃…”
陆承不搭理话茬，冷眼说：“你们要是不愿意就按四份分，奶奶和妈妈各占一份…”
“分”俩孩子异口同声回应。
陆承扫了眼草莓，一共11颗，一个碗里分了三颗，还剩2颗，叶子说给俩孩子吧，曈曈眨巴着眼盼着，棠棠哒哒跑去厨房捧个碗来，“给爷爷…”
陆雪捧着棠棠脸就是一口，“好孩子，爷爷没白疼你…”
曈曈一旁讪笑，“留爷爷…我刚刚就是忘了…”话没有底气，声音渐小。
陆雪笑着揉了揉他的汗脑壳。
陆承把碗递给叶子，“和姑姑分了吃…”
陆雪摆摆手，“叶子你吃，我老了，沾不得酸…”
叶子不管，塞了一个在她嘴里，“姑姑，试试，不酸的…阿承，你也吃…”
只是还没轮到她，棠棠已经举着一个草莓要给爸爸吃，曈曈也不甘落后分出一个。
陆承面色平静，眼底情绪翻涌，一脸宠溺看着自家的俩孩子。
次日，棠棠又跟着陆承去了县委，只是还没到中午就被杜忠先送了回来，陆雪问出了什么事，杜忠支支吾吾只说陆承有事要忙几天不会回家，棠棠暂时也不送幼儿园了。
小地方一有风吹草动立马闹的满城风雨，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讨论着曾经滕县一把手的落马。
“你听说了没……”
“听说了，听说了，说那个姓冯的贪了不少钱，家里抄出来好多东西都是他从别人家抄来的……”
“不光是这个，说是借着招工由头借机睡了不少女知青……”
“说不定还是那些女知青上赶着…下了乡谁都想回城…”
“我听说那个姓冯的一圈人都嚯嚯女青年呢……”
大家在菜摊儿面前七嘴八舌，见叶子带着棠棠来买东西，纷纷意味不明的看向她。
叶子顶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走到菜摊儿前递过去钱要了块豆腐，卖菜大姐手脚麻利的切好递过去，“棠棠没去幼儿园了？”
叶子讷讷道：“她爸爸最近忙工作没空送她去…”
卖菜大姐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刚刚这群女人在摊儿前的讨论她也在其中，姓冯的权色交易，与他一起工作的**不离十都会参与，有流言说陆承也参与其中被纪委扣留调查，陆家吃的好，对孩子也舍得难免不让人怀疑钱从哪里来的…
叶子没忍住对着觑她的那群八婆说：“你们别胡说，我男人没做那些事…”
“做没做你知道？就是做了也不会告诉你…”
一个女人说道，“欺负了那么多小姑娘真是作孽…”
棠棠认出了说话的那个女人，是之前抢程前玩具和棠棠打架的那个叫郭波的男孩妈妈，
叶子气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阿承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吵了起来，棠棠人小不知道如何保护妈妈，甩开叶子的手呼呼往家跑去找她奶奶。
陆雪一听，放下手里的活拉着棠棠往供销社赶，曈曈气得直上火，蹿进厨房抄起菜刀对着狗蛋说，“你去找李虎哥，把咱连的小伙伴都叫上，就说愿意来的待会儿我请喝汽水…”
陆雪赶到服务社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看热闹，郭妈妈伙同着另外几个妇女挤兑着叶子，叶子急的眼泪直打转，只会重复强调说陆承不是她们口里的那种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陆雪喝道
几人停下来看向陆雪，周围人小声议论。
陆雪把叶子拉到身后，疾言厉色道“你们谁有证据说陆承犯了错，拿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流言蜚语哪有证据。
“对对…没有证据别听风就是雨…”人群中有人开始说合。
下一秒，众人纷纷避开，只见曈曈举着菜刀大步往前，威吓道：“你们谁欺负我妈？”
身后李虎和狗蛋领着他们一帮小伙伴抄着家伙跟来，十来个孩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陆雪夺下曈曈手里的菜刀，不许他胡闹，当着众人面，正颜厉色道：“我们全家都相信陆承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再有人乱嚼舌根就别怪我去你家门口骂娘…”
爱传是非的大都欺软怕硬，遇到硬茬立马就怂，这场闹剧很快散了，一群孩子以为自己赢了吵着要曈曈请喝汽水。
十几个孩子浩浩荡荡去了供销社，人手开了一瓶汽水，曈曈眉头紧蹙，跑到柜台算账，售货员给他念叨着：“一共开了15瓶，每瓶5毛，一个空瓶抵一分，10个瓶盖抵一分，加加减减后是……”
“7.46，还有5个瓶盖是我们的”棠棠答道
售货员还不信，自己在本子上算着，果然得出来的数字和棠棠一摸一样，一脸不可置信，“你会算术？”
棠棠小脸傲然，“对鸭，我爸爸教的…”
曈曈拉了拉棠棠不让她继续和人说话，“你有钱吗？”
棠棠转向他哥说：“有鸭…”
曈曈给售货员说了声回家拿钱拉着棠棠往家跑，售货员认识陆家不怕他赖账，再说一下用了七块多只能让大人来结账，曈曈一脑袋的包，他随口一说的话没想到引来了这么多人。
曈曈打开铁皮盒翻出自己攒的零花钱，棠棠贡献出她的，兄妹俩也才凑到1块钱，清清拿出自己攒的两毛，杯水车薪。
兄妹俩第一时间想到了宋如耀，可惜他去省军区开会还没回来，一时间，曈曈左右为难只好舔着脸去求叶子，刚开口叫了声妈就被叶子抱在怀里朝着他额头亲了亲，
“曈曈，妈妈今天谢谢你…”叶子说
久违的亲吻落在他的汗脑壳上让他眼眶一热，拦腰抱住叶子，“妈妈，你好久没亲我了。”
不是叶子不想亲，是陆承给叶子说男孩子长大了不能老和妈妈撒娇，可他们都忘了，曈曈也不过才8岁而已。
“以后妈妈亲你，你别嫌弃。”叶子又说
曈曈把请喝汽水的事说了，尽管这一下就用了家里一个月的菜钱，叶子还是欣然付账。
同一时间，陆承与顾副主任经过调查解除了嫌疑，但这次事态严重已经引起了京市的高度重视，上面来电要从严从重处理，几人面前正坐着曾经风光无限的冯主任，短短几天，他像泄了气的气球迅速衰败，头发似乎是一夜之间变花白。
陆承听着冯主任的坦白冷眼不屑，冯主任说着说着突然转向看着陆承，脸上呈现出一种似怨似妒的复杂情绪，阴阳怪气地说：“你就是命好，娶了叶家的傻姑娘，让叶家扶持你坐这个位置，收起你那不屑的眼神，你只是这次没栽，守着个傻子过日子，你早晚栽跟头……”
陆承莫名其妙被挤兑一番，怒火中烧，顾副主任见状赶忙起身拥着他去了外面走廊冷静。
顾副主任说：“你别管他说什么，他现在是穷途末路了逮谁咬谁，说到底是不甘心。”
陆承冷声道：“他不甘心什么？这不都是他自己作下的，又没有谁逼着他干…他说我这个位置是叶家操作的？”
顾副主任看了眼陆承判断他是真不知道，沉稳而重的说：“做实事讲究的是能力，你有真能力，没有叶家也会有王家，罗家，大家眼睛不瞎，会做事的人都想用，冯主任做的这些事不是什么新鲜事，十几年前就有人干过，建国初期津市的地委书记贪污了1个亿，人最后被枪毙了，他现在积极坦白也是怕步了后尘…”
陆承说：“我64年才回国，前面的事确实不知道，只是他自己做的太过恶劣了，现在农村接受了太多知青，这些城里的孩子五谷不分根本没办法在田里养活自己，土地不养人，就只能把人肉当猪肉换，化肥厂建好会多出来很多招工名额，他们就打着这个幌子骗那些女知青…当然这里面有被骗的也有主动的，终究来说还是日子太苦了…现在他牵扯出来这么多人，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顾副主任眼神赞许看着陆承，“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应该是过了美人关的才是英雄。”
陆承笑问，“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顾副主任感慨道：“夸你，我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尸山血海里面苟活了一条命，一身的毛病，所以仗一完我就主动申请了转业，原以为会一辈子在机械厂里，没想到现在又到了县委来，活着就是最大的福气了，别的我可不敢想，只要不乱想自然不会犯错……倒是你，在最容易犯错的年纪坚守住了底线…”
陆承说：“你干脆就说我守住了裤腰带，这裤腰带一松，今天有娇俏玲珑，明天就有肤白丰腴，各有各的美，一日胜过一日的新鲜，尝过了鲜就会日日想鲜……他是想了鲜了，只是那些女孩子…”
顾副主任说：“我看他就做了一件好事骗着他媳妇把婚离了，不然，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家那三个孩子。”
一个男人对家庭没有责任感任由**吞噬自己，对后代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尤其是现在特殊时期，孩子会一辈子抬不起头过日子，这对陆承的触动有些大。
当晚陆承回了家，叶子拉着他小声解释了下白天发生的事，说：“你别怪他用了那么多钱，他也是护我，怕我被欺负。”
陆承从后拥着叶子说：“我知道，你们都在护着我，你信我，我没…”
没等陆承说完，叶子截断他的话，“我们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是那样的人？”陆承又问，
叶子急忙表态，“反正我信你，你不会伤了孩子…”
陆承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我才明白，父母是立在孩子前面的一道屏障，替他们遮风挡雨也立德做标，我们怎么做，孩子就怎么学，明儿，我好好给俩孩子说。”
翌日，曈曈起身就见陆承坐在堂屋里，他犹豫片刻后还是主动走到陆承面前说了请喝汽水的事。
陆承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护妈妈，这做的对，只是你摇人的方式又侧面把自己把咱家推到了舆论风口上，7块多是一个家庭一个月的菜钱了，咱家现在需要低调，你好好想想，咱家惯吃惯喝不惯毛病，该有的处罚还是有，只是这次不打你，你的零花钱被取消了，还有过年的红包这些用来抵这次的开销。”
又说：“我知道外面对我有些流言，你已经是大孩子了，我和你平等对话，我心里有这个家，有你们的妈妈，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不会和咱家有牵扯，再有人说嘴，你大可以理直气壮骂回去。”
陆雪说：“是的，要是再有人胡说八道，你就回来告诉我，我领你去骂。”
陆承笑着摇摇头，“姑姑，刚还在说要低调，您一护短又高调了。”
陆雪白了一眼陆承，低头继续给棠棠喂粥，“你是我儿子，叶子是我儿媳，这俩孩子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宝贝，我护自家人，我才不怕那些八婆。”
陆承心头一暖，转向对着棠棠说，“我刚刚说的，不光是对哥哥，也是对你，知道不？”
棠棠长吁一口气，陆雪见到笑了，“棠棠，你个小人儿也会叹气了，你想说什么？”
棠棠细声细气说：“咱家，爷爷脾气最好。”
一家人闻言都是异色，恐怕只有棠棠觉得她爷爷脾气好，宋如耀这个人火来了敢拿枪突突，不然也不会教养的陆承有些暴戾。
陆承揉了揉闺女的头催促道：“赶紧吃，吃完送你去上幼儿园。”
曈曈一路琢磨着陆承的话去了学校，一进教室，几个昨天喝了汽水的男孩围了过来，“叶瞳，你用了那么多钱，挨揍了没有…”
曈曈想臭屁炫耀自己压根儿没挨揍，家里不轻不重揭过了这件事，可又想到陆承的话，默默垂下头，皲着脸默不作声，大家一见纷纷猜测他在家估计挨了揍，对啊，用了那么多钱，不挨揍才不正常，又对他起了怜悯心，
“曈曈，下次有事你吆喝一声，哥们儿随叫随到，不要你东西，就冲你人好…”
“对对…不要你东西…”
曈曈抬眸看着周围的人，心里也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
又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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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正式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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